三毛小说网免费为大家推荐神史免费阅读推荐
三毛小说网
三毛小说网 穿越小说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架空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竞技小说 网游小说 科幻小说 推理小说 短篇文学 经典名著
小说排行榜 乡村小说 军事小说 校园小说 重生小说 历史小说 综合其它 灵异小说 官场小说 总裁小说 言情小说 耽美小说 同人小说
好看的小说 奶孙乱情 放纵小镇 娇凄出轨 母爱往事 悖伦孽恋 上门女婿 艳福不浅 家庭乱史 梅雨情结 邻家雪姨 完本小说 热门小说
三毛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神史  作者:孙世祥 书号:43630  时间:2017/11/9  字数:17437 
上一章   ‮节二十八第‬    下一章 ( → )
话说李勇虎被打到法喇村来,谢吉林也看不起此人,加意践踏。叫他去教小学一年级。法喇村诸众哪明人间关系的复杂,只知李勇虎与天主原是矛的,就说李勇虎是被孙天主告了,发配到法喇村来了。“荞麦山中学的校长来教小学一年级了!”成了全村新闻。李勇虎显赫一年,即被打到这穷山中来教“1、2、3,a、o、e”病都要愁出来了。

  孙富、孙家勇都去上学了,就在李勇虎班上。富异常聪明。但李勇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全班学生到头语文无一个及格的。这些学生家长愤怒,然也无可奈何,包括天主也觉李勇虎是来害人,然而没有什么办法。

  一个冬天,全村人都忙着打台地。说从国家拨了钱来,打好一亩台地,两百元钱。法喇人立刻又打起台地来。有精明的,有前次挖围原的经验,大为怀疑,说:“当时挖围原,说挖好了米就来的。如今多年,可能那些贪污大米的人都老死了。米还不见来!”而大多数人,已忘记那米的事了。听说了,才又想起来,说:“是了!连我们挖地的人,都把那米忘记掉了,谁还会给你米?”

  虽然这是不大的指望,法喇人仍干得热火朝天。满山只听见炮声,地边一道道石墙,笔直而起。不到二十天,已是道道石墙,从山脚直到山顶。乡政府的一来看,又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说法喇村已搞起五千亩台地了!不上二十天,定有一万亩!单是这法喇村的台地,就足以完成全乡的任务了。怕的是款项早被县上挪为它用。要是给不出钱来,法喇人是刁钻出名的。万一闹起来,又怎么办?

  法喇村的台地出了名。县领导来看,高兴得合不拢嘴。说上级来验收,先就带来这里看看。结果地区的来了,连拍巴掌。说全区的台地,就以这里做样板,给省上看。终后一位副省长来了,站在山上山下,望远镜看去,成千上万道石墙,把十几座大山全锢了起来。石墙全是石灰石筑成。结果是法喇村雄伟的大山,在省电视台的新闻节目里放出来。在米粮坝、荞麦山工作的人看了电视,都高兴的了不得。随后就是一位国务委员来看了。被法喇村的台地都吓着了,说:“是人类战天斗地的奇迹。在整个长江中上游治理水土的台地中,都是最好的。”法喇的大山,又在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里出来了。

  国务委员来赞赏法喇村的台地这天,孙平玉等人正在砌石坎。来了几辆小车,就用望远镜看起来。话都被吴耀庆抢去说了,孙江才、安国林等全靠了边。孙江华一问,孙江才说是国务院委员来检查。孙江华听是国务院来的,吓了一跳。孙江才说:“国务委员相当于国务院副总理!”又把孙平玉、孙平文等吓着了。也不做正事,就跟着看,说:“我们法喇这种穷地方,出个县林业局长就不得了。是什么样的地方,出得起这样的大人物呢?”

  法喇又为米粮坝县立了大功。台地搞好,说是降价了。每亩只给一百元。后来又降,说是七十五元。终于乡政府四个干部来量地了。量时拼命地。一块多边地,反正都是以最窄处量长宽,又不量到头。量了半天,该有十亩的,只有三四亩。法喇人看血本无归,急得要哭。原因见大领导都来看过了,兴致更大,煮蒸饭的请人来打这台地,有的是卖了猪去买炸药来炸石头。有的卖,种种不一。有的是别家的地,主人不打。自己包来打的。

  但法喇人的狡猾,又显了出来。那山太大,土地众多。这些乡政府的,只能在其中。量过了的,又带他们去再量一次,有的连量了三四次。等到有不服的又来告乡政府这几人。这几人大怒:“这伙刁民,难道我们就没法了?再严一些!干脆让他连量三四次都量不起那一亩来!”

  这下法喇人更惨。几乎要哭了,而其中各种阴谋,不可言说。横梁子社的,每块地量了,问是哪家的,吴明洪都说:“我的。”都记成吴明洪的名字。可怜有老实巴的人,又不识字,只见到自己地里量了,也不管怎么记的。结果白帮吴明洪的忙了。吴明义见吴明洪得逞了,也跟在后面,量一块地,也说是他的。致使两弟兄争了起来。最后吴明洪的达两百多亩了。乡政府这些人怀疑:“你有两百多亩地?”吴明洪说:“地是别家的!石砍是我包来打的。”

  横梁子社的人软得要命,哪敢惹吴明洪?听见自己打的台地,被挂成吴明洪的了,只是哭。别社的人,都道:“可怜横梁子社的人!被吃猪一样。”到下一块地,是陈明安的。他姑爷是姜庆成之弟姜庆棚。量了,吴明洪又欺陈明安不敢惹他。问时,又说:“我的!”姜庆棚早听有这些事,来躲在石堆后面的,跳出来,怀里一抱石头就砸来。吴明洪挨了两石头,见是姜庆棚,即忙逃跑。姜庆棚又纠集了下营姜家,打上吴明洪的大门。吴明洪忙请人提酒去告饶。

  这地量了去,钱又不来了!说是钱又被挪用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不单法喇村,全乡的人都愤怒。刚好米粮坝出了事:榨糖季节,县委政府拼命低价格收购甘蔗,蔗农不卖。县政府组织公检法去强行征收。农民也组织了护蔗联合会针锋相对。结果发生了冲突。联合会组织了上访团,一直访到北京。中央来调查,结果县长、副县长均被撤职,农民获得了胜利。法喇人也说:“我们也组织个‘要台地款联合会’,也去访!访翻几个贪官污吏!”但无人组织。又法喇村姜元坤、崔绍武等说:“米粮坝那些农民,是被几个不怕米粮坝县委、政府的人组织起来的!那些人关系打得通省和中央,才上访成功。米粮坝的县委书记、县长还怕这几人!法喇村谁像惹米粮坝县委、政府的?”

  这时又听米粮坝的县委书记升为乌蒙行署副专员了。也跟法喇这台地,稍有关系。反正这台地是或多或少帮了他的忙。米粮坝全县,组织了七八十辆小车,威威风风送他到地区上任。前面拉起红旗,标语,警车开道。车队如蛇一样,法喇村光头坡、横梁子,空欢喜梁子爬上爬下,灰尘蔽天。法喇人都伫在山上看,说:“他妈!下一次我爹来叫我们干这事,我们都不干了!白帮别人干!老子们一分钱干不着!有些杂种已干得副专员了!”

  要开县人代会了。县人大主任被分在法喇村来选举。可把孙江才等吓坏了。要是县人大主任都选不成代表,这还了得!他们这官还当不当?又必得保证百分之百当选。县人大主任来过法喇村一两次,说法喇村就是他的“第二故乡”厚报是可望的。孙江才等大喜,忙扯大嗓门地宣传。法喇人听说有好处,那里耐烦管谁当代表谁不当代表!最后入人选了县人大主任作为法喇村的人大代表。

  县人大主任连任后,即传了孙江才等到县城去。询问报答之方。最后说法喇村就是不通电最麻烦。县人大主任说就定这个项目吧!结果筹措一番,两次和县长来到法喇村。县长也跟着人大主任表示:半年内把高线从荞麦山架到法喇村里,于是最后定木一村负责从荞麦山架到木一村;左角塘村负责从木一村架到左角塘村,然后法喇村就从左角塘村架到法喇村!县人大主任亲带了县政府各委、办、局和荞麦山乡政府负责人勘探架设的路线。半年后,法喇村通电了!孙江才等高兴地说:“我们每人写三个字,也不过几千个字,就得了几十万元!在老百姓中,哪里去找这种好买卖呢!”

  通电之喜整整半年中使法喇人淹没其中。法喇人说:“要是每年得这么一位主任来给我们选选,那就好了。”天主回家,大家正在筹划接电。忙碌地买了电线,回去安了。电灯一亮,天主说:“好了,前进了二十年都不止!”电一通,笑话百出。张仁宝家爹叫他孙子,在电灯上把他的烟点燃。天一黑,杜老师家爹就叫儿子快找火柴来把电灯点亮。崔绍品等安电线时,把手中的铝线抛上去打高线,被引下来的电一阵阵击了一股一股地跌坐在地上。旁边人说:“危险!”他们说:“好玩得很!你也来玩一回。”

  家家都点上电灯了。只有孙江成、孙江荣不点。说买电线的钱,已够买几年的煤油了!还得给电费,划不来。孙江荣倒有孙平文去解释:“那铝线架起!用十年铝线也还在!一点不伤!”孙江荣说:“我以为那铝线今年用了,明年还要重新买来安!”此惑去了,但听说灯炮烂了又要买,用电不慎还会死人,最后听要一百多元买铝线、电表、灯炮等,摆手说:“算了!算了!还是我的煤油灯好!”孙江华等都嘲笑孙江成:“他枉活人一辈子了!当什么支书!要入土的人了,能得点一天电灯也幸福!蠢了!蠢了!”天主回来,见孙江成家仍是黑漆漆的,去说:“爷爷!花得几个钱,就以电灯代煤油灯了。”孙江成说:“富贵,算了!我还能活得几天?有吃有穿,就一切都解决了!电灯这东西,有也可无也可!”

  本来管电这事,孙家人都说孙平文该去整来管。孙平文就去与孙江才说。但孙江才见孙平文两手空空而来,心里不乐。刚好吴明剑有两只大山羊,送给孙江才。孙江才就叫吴明剑管。吴明剑管了才一个月,原来愁苦不堪的脸,就光亮起来了。据说这时孙江才要去分点油水,被吴明剑赶了出来。吴明剑到处骂:“吃了老子两只大山羊!又要来分红!我有给他分的?他敢把老子下掉?量实他了!”

  皮坡、上营、黑梁子三个社要选一个社主任出来。黑梁子社长是孙平文。上营社长吴明剑。横梁子是吴明洪。孙家全族一致要将这社主任给孙平文,好管住吴家。吴明洪极力捧孙江才。全村都说吴明洪成了孙江才的随从了,柴砍了背上门送孙江才,草也一背背背上门去。孙平玉说:“你看他!等吴明洪一爬上来,他就死硬了。”

  孙江才到处吹,吴明洪怎么捧他。到孙平玉家来,吹得高兴,说:“我还不知吴家早就从县城请个道士先生来看过我们的祖坟呢!吴明洪想当社主任了,来捧我,才说出来的。说我们祖坟葬下去六十年大发。明年就是六十年了!要大大地去庆贺一番!他说那道士先生说了,发在长房,小房也发,只没大房发得猛点。”他又在各家吹,只隐了发在某房某房的话,孙家全族激动起来,说要一倾全力搞好六十大庆。

  又一晚上是吴明洪家蒸了包子,吴家的头面人物都在,请孙江才去吃包子。孙江才吃了个不亦乐乎。实在吃不下去了。孙江才走时,吴明洪又把剩的半锅包子端了,跟着送到孙江才家。消息传出,孙家全族大怒。等选社主任。孙江才不敢不依吴家的了。吴明洪顺利地成了社主任。法喇村的围原也被吴明义家包去。数万亩草原,据说每年只向村公所一百元。而每条牛十元、每匹马十元,每只羊五元。吴明义家数年间暴富起来,动不动就拿老百姓的牛马打。

  孙平强退伍回村,安国林又说:“孙平强是上士班长,又是法喇村支部委员,提起来万人都不敢有意见。”孙江才说:“那是长房的人。”安国林说:“你家不要。也不要提人。”半年后他弟弟安国钰初中毕业,又占去了村民兵连长。吴家,见一样样落了安家的手,也毫无办法。

  至此,孙平拾等大肆攻击孙江才:“你怕是被那几个包子昏头了!我蒸了喂狗的包子,还比吴明洪的好!你要吃包子,何不来我这里!再者你要吃!叫我们几个大爹蒸给你吃嘛!”

  这一天主回家,与吴明华同路。他来赶街买点盐巴。谈起来,吴耀祥招亲到呈贡去了,吴耀七也跑到昆明去。剩下的三子一女,他一个都不供了读书了。天主说:“大舅,知识最重要,你该供他们才是。”吴明华说:“外侄,我供你两个大的老表读初中,你是知道的。那时心多热啊!也就跟你爸那时望供你成才一样。供到头,你看大舅手中有啥?大舅现在思维一点都不灵便了,有时坐在哪里,一天到黑不知要做一件事。就是供儿子不成器,长时间地气,气成这个样子的。现在口中无吃的,身上无穿的,心里也无想的。妈的还干干脆脆地好过了。那几年有几个钱,总想供儿子成大学生,自找些烦恼!现在我家里那四个小杂种,我按年龄编了四个大小不等的背箩,每人每天给我扯一背猪草。嘿!还行呢!大的十三岁,小的六岁又如何,各人一背回来!我想也好!说良心话,大舅心死了!今年已四十四岁,过十六年就到花甲了!”

  到法喇村,走累了,吴明华家就在路边,也就邀天主回家歇歇。正是中午,几个孩子已背了猪草回来差。天主见都是才十岁以下的,赤脚,异常可怜。最小的一个又嚷要读书,吴明华一副酷脸,充耳不闻。大的几个,天主想也怕是求过不理,不求了的。喝几口水,天主辞出。吴明华也拿上绳子,到山上背柴去了。

  天主回家,为吴明华的状况嗟叹。孙平玉说:“哪家不可怜!吴明义同样如此,吴耀周供一阵读不出来,干脆小的几个只准读到小学三四年级,说会写个名字,认得祖宗姓名就行了。就是考取中学,也不准读。也同样如我不许富华、富文这些人读一样。吴明义那天还跟我说:‘孙平玉呀!人说世上的人千等不一,我看是万等不一,甚至亿等不一。我现在回顾我们这伙人那时兴冲冲地供儿子读书!可怜谁不是想拼命地把儿子供出来!你家的、我家的、吴明华家的等等,读的几十人,到头只有孙富贵一人成功。我太想不通这伙小杂种了,一个脓两个脓,个个都是一样的嘴脸!说是畜牲,就是畜牲!一点不会理解人!吴耀周害我供他读初高中,花了三四千元,又花一千五给他讨媳妇,又花三千才把他的大瓦房修起。修起我才后悔了:牛、马、羊全卖完了。我还有五个儿子。如果这五人以后跟我算这笔账。岂不被几个儿子分了烤吃了?哪知这小杂种二十几的人了,仍不成人。被他婆娘督得哭,把小孩也扔给他抱起,跑来找我说小孩子哭了声音都没有,怕是要死了!我也气得毫无办法。亏徐正兰又不知带在哪家去,才给小孩找点吃了。我那儿媳妇妈的成了个女皇。我和徐正兰叫吴耀周狠揍她!但小杂种一辈子的软蛋,硬不敢动她!我说:“你这小杂种是扶不起的猪大肠了。老子推狗爬不上树!终于落万人笑。孙富贵与你一班的同学,一样从前在荞麦山这条路上走。过几年你的儿子就送去给人家孙富贵教了!”张加成同样这样,儿子书读不出来,去四川打工,就死在四川。气了哪里还有人花耳眼!有一天在前头背着背荞子走,忽然说一声:‘就是这样!’连我也吓了一跳。我喊:‘大爸,割荞子啊?’喊了两声,他才听见了,‘呔’的一声,问我:‘你说什么?’我问他割荞子不是,他说是。头摇得不成样子!看着可怜之至。我倒替他想着当时不要供儿子读书就好了。”

  陈福英说:“你大外婆家难道不惨?她说:‘小英呀,我供我家小老四读书。带都几乎解下来供了。’”

  此时才知那吴耀芬嫁去烂木家,生活维持不住。烂木就去昆明打工来养家。陈福宏弓着,五十八了,是个残疾人。得每早每晚煮了饭,才叫儿媳妇起来吃。白天他还得出工。吴耀芬只会背着小孩,在学校周围转,跟那些七八十岁的老年人同伍晒太阳。惹得吴明献、吴明雄等骂:“吴耀芬,一点礼体都不要了!你老公公在地里做什么你去见了没有?你一个二十来岁的媳妇,跑来跟了这些老公公坐着,像不像话?虽说你是陈家的人了!陈家人不说你,但我吴家就不说你了?我吴家也还要面子呀!”干斤斤也骂:“吴耀芬!哪家的姑娘嫁出门去生儿育女了,还会挨娘家人举族一致地骂?同你年纪的,全村谁像你一样长天老摊开四肢地晒!你见了谁不在地里苦?谁不在地里忙?我养了子女二十多年了,我还在苦!你七十岁了,这下重孙都有了,也还在苦!你像不像话!再不用怎么说,那孙富贵人家当大学生、当老师了,以前跟你一样的人,才来讨你?为什么人家不要你了?自己也该发狠赌气地苦出个样子来,虽说不可能比得上人家了,但你也不能比人家差得太多呀!”

  那吴明才买了个驴公子来,在村里配马。每配一匹,收四十元钱,二十斤荞子。去配的络绎不绝。吴明才也发起家来了。哪知刚一年,驴公子死了。他那家又败了下去。众人都说他那儿子讨错了媳妇:讨的是王光银的姑娘!把王家的晦气也讨去了!

  假期天主也不回家了。他拼命写作。总计篇目已达四百篇。《孙子》也要结束了。

  富民终于从西双版纳回来了。又说起陈福达在那里的情形,大为不妙。陈志莲给了道角乡搬去的王明聪。那王明聪最是个无德行才的人。在大黑山放火烧了王昌敏等筹建的小学,无人不恨。陈福英听说大惊,说:“这不是与整个大黑山的人为敌了么?”富民说:“咋不是这样呢!”又谈到陈福九家的情形,也是不妙。橡胶种好了,当地镇政府就要撵胡安政等走。胡安政已跟着打了两架。一次被打昏过去,一天一夜后才醒转。陈福九就只能守着哭。陈明贺家也不大妙。陈明贺眼睛失明了。蒋隆贵、崔绍泉都被陈福达撵走了。

  陈福英听了,难过得无法。陈明贺又写信来,叫孙平玉家再搬去西双版纳。陈福英再也忍不住了,对孙平玉说:“你写信去!叫他们不要写这种信来害人了!再写这种信来,他们是老人又如何!我们就不睬他们了!”孙富民说:“主意打的大得很!还要叫我们、大舅家、三舅家、二娘家,所有的陈家,都搬到小河边去!”陈福英说:“天也!咋越来越昏经了,那点脑壳,是不管事了!”孙平玉说:“这家人是在走败路了。以后不知要败到哪一步才出头!做事越来越没样范了!”

  陈福宽倒是陈福英回来以后不久,也就与孙平玉家关系正常了。只是陈志琴是姑娘,开头就没拿去读书的。如今十五岁了。儿子陈志成,学习搞不走,回家务农了。陈福宽气得无法。这时又刚好他那房子在村中。右边的出路,被十几家人建房,把那路占了。只好朝左边走。但左边隔路,也就只有两张那么大的一块地,是陈福高的。陈福宽要从那里走,去找陈福高:“二哥,我房左你那块三四个火塘大的地,卖给我算了!我从那里走路。”陈福高说:“我的东西从来不卖!”陈福宽说:“我拿点地跟你换嘛!你家背后我这块地,有你那块五倍大,出产也比你那地好!这地大一点,更好管理,不像你那一点点!我就用我这一大块调你那一块了。”陈福高说:“我不调。”陈福宽说:“那二哥能不能作个人情送给兄弟!以后兄弟一定报答二哥!”陈福高说:“空口白牙就要人家送地给你!你的咋不送我?”陈福宽火了说:“你要哪块?说了我送你!”

  陈福宽气得无法,刚好陈福英来,说:“姐姐!天下再无陈福高这种蠢汉了,我门口,他巴掌大的一块地,顶多种得了十六七棵洋芋!我早就防他是个憨猪,去说拿他背后我那一块跟他换!买也不给我,换也不给我!我跟他无冤无仇,他犯不着要这样整我!我陈福宽几十、几百的东西都在送人!他就送我就咋样了!这种人,一样人不分!拣得被吴明美家把他全家子打得死去活来!还要把马抢去!不怪他平时鼓头,这全族人再脓,我们也要站出来为他撑撑的!”

  陈福英说:“中得什么人意!他去医院里,富贵还帮他讨了情的!给姜庆成说过饶他一点。单凭这点情分,他也该把这点地送你!”

  陈福宽听了,说:“富贵睬他做啥嘛!他是个值得睬的,我们早睬他了!他那些儿女,被人践踏得可怜!我都不忿气!要想出来帮他撑硬筋了!但想想他这种为人,管得了多少?”

  刚好陈志成拉骡子喂水回来,经过那地。陈福高来看见,不得了,满脸怒火,冲了进来:“陈福宽,你来看看!陈志成拉骡子把我这地踏得不像样了!”陈福宽大怒,故意转向陈志成骂:“你眼睛瞎了?不看着走?你这小狗啃的!我打死你算了!”上去狠命地打陈志成。陈福英看陈志成可怜,忙去拉住。陈福高一直看着。陈福英原以为陈福高会不过意,会来劝陈福宽不要打了,哪见好好站着,也有气了。说:“二哥,你能不能把你这地卖给小宽,或换给小宽?他是无路可走了。”陈福高说:“小英,我不卖也不换!不是我把路占了!谁断了他的路,他去找谁,就因为我这人软了,万人都来欺我!吴家把你二嫂,你侄女都打成残疾了!这下我对天王地老子都不卵了!”陈福宽听了,说:“我姐姐,算了!再说多些也白说!回来吃早饭了!”又对陈福高说:“二哥,回来吃早饭!”陈福高说:“不吃了!只是你要代陈志成:不要拉骡子从我这地过了。我要在地里埋炸弹!炸着人炸着骡子,我都不管!”

  陈福英见他蠢到这地步,也无好气了,说:“二哥!你这地也只巴掌大,你送他就咋了?”陈福高说:“我不送!”陈福英说:“你送二嫂、陈志相去医病,富贵还给姜庆成说过,叫他对你家手下留情!凭那点情面,也换得来你送地这点情面了嘛!”陈福高一愣,红了脸,说:“那么我这点地,就跟陈福宽调嘛!要说清楚:不看在富贵外甥的情面上下不去!我是天王地老子都不调的!就是要埋炸弹炸人炸骡子!”陈福宽说:“调也麻烦,干脆说断掉,多少钱卖给我了?”陈福高想想,说:“你说。”陈福宽说:“你说。”争执半天,由陈福宽说了,一百元。就给了他钱,把地买了。

  这里陈福英、陈福宽、冷树芳三姐妹又是摇头又是笑,大觉不可理喻。且喜他终于卖地了,又高兴万分。陈福宽说:“姐姐,你说他蠢不蠢?他说他以前软了,才被人欺,被吴家欺了!这下是要来对我‘不软’了!他会埋炸弹,咋不把那炸弹埋到吴家屋头去?还让自己的人,被人家打两个残疾人摆起!又要炸人炸骡子,一听有什么道理?”冷树芳说:“他要是有道理,最后地都卖给我们了,还不给情面!还要说他是看富贵的情面!还说要埋炸弹炸人炸骡子!地卖了,还要得罪人家!”陈福宽说:“你说他憨,他不憨的!姐姐说出那些话来,他还会脸红,才卖地给我们。要是他一味不讲道理。富贵给他的情面,他也不认,地也不卖,我们又能拿他有什么办法?”陈志琴说:“为人活到老二大爹这种地步,还活了咋整?”陈志成说:“这种人哪点活得差了?家里两个残疾人摆起!上山放羊子,还叫我:‘小成,跟二大爹对支山歌嘛!’赶着他的羊子,歌声还得很!边唱边笑!好像全村的人,他过得最幸福了!活了五十岁的人了!连我都看不起他,不耐烦跟他对山歌。”陈福英说:“小成,你要是好好读书!还有读不好的?”陈志成就弯下脸来。冷树芳说:“无法了!只会放马,唱山歌,到五十岁,也就跟他二大爹一样了!他还在这里看不起他二大爹!”陈志成大怒,说:“我跟你打赌:我到五十岁不像他那样,你输啥子?”陈福宽说:“你还不滚去放你的马?你又皮子了,晚上我就给你揭两层皮!”陈福英对陈志成说:“小成,快吃饭!都怪姑妈多嘴!”陈志成说:“我不怪姑妈!的确是我没好好读书!现在想读也晚了!只是我妈说话气人,开口就说我要跟我二大爹一样。我当然要问凭什么要这样说!要是我跟我二大爹一样,我就丢个炸弹把吴家炸了,自己去偿命!再不然就屙泡在牛脚迹窝窝里,浸下头去浸死!”

  富华仅仅是刻苦,学习怎么也进不了班上前几名。天主大为着急。开学即由天主、谢永昌带去省上报了专业‮试考‬。天主这班还有许元朴等,都去参加考了。成绩都在全地区前几名。

  几个班相较下来,天主这班成绩是最好的。天主只叫学生背“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鼓励范昌卉等加油。范昌卉等学习刻苦,不分昼夜,连走路上课都是昏昏忽忽的了。天主班上又有王冯志等人,都是努力加油。小村的韩石,也来天主班上补习。他考体育。天主深怜他家境贫寒,无法补充营养,给他些红糖。向体育老师借了个铅球来给他,天天抱着练。回小村是六十多里路。天主叫他,周末一路把铅球丢着回去,回来又丢着回来。

  原先天主分来时,就与班上学生《约法三章》:第一,他和学生互相监督学习。学生学习懈怠了,由他监督。他的读书、写作懈怠了,由学生监督,提出批评意见。结果是他倒比学生做得还好。学生比他懈怠多了。原先他提出自己要保持与学生一样的生活标准。要保持清苦,以励拼搏。所以天主以前吃饭是吃洋芋,洗脚、洗脸、洗澡,下雪天都是冷水。前一两年还做得好,未比学生太优越。第二,学生三年毕业,都要考取中专、中师。但如今已做不到了。三年前原班的学生六十多人,如今只有十多人。其余二十多人,都是留级生、补习生。而且原班生学习都不好,赵在星就上天主这班的英语课,一年下来没正规地上过一节课。又都受外面影响,谈恋爱者比比皆是。能望考取学校的,都是几个留级、补习生。而天主有时遇上原先的学生如今失了学的,完完全全又是一个农民了。有的结婚了,已有小孩了。他们老远见天主,忙逃到一边。天主叫住,说:“逃什么?”他们红了脸说:“不好意思见孙老师了。”天主无言,说:“以后怎么办呢?”他们说:“只有挖地、种生产了。”天主回顾过去,就发现这三年是白干了。第三,约定是三年后天主也要读完该读的书,形成完整的理论,出版几部长篇小说和专著,一到他们毕业,天主也就走了。到更大的地方去创业去。

  天主大为悲哀,原来害怕的东西,现在要出现了!再过几年这些学生回来,也像自己三年前回来一样说:“这个孙老师,还在这里,一点进步都没有。”问题是自己现在已安于现状,不复觉醒。从前深以为怪,大觉可怕的,现在已以为常,不复担心了!

  许世虎那个班,是已绝望了。注定是一个都考不起的。只有十多个学生,上课下课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扑克牌摆着打。许世虎已懒于去上他那一班了。天主去上课,学生还在打牌,说:“孙老师,不消上了!反正我们等着照张毕业相就回家了!也算是读初中一场。”

  吴明道那班,秩序是比许世虎这班好些。然据说有望考取的,也只有一个学生。吴明道也不管。吴光正、吴明珍等全力为他活动调下米粮坝去。吴明道也难过,跟天主说:“难过啊!原来在学校里时,满腔豪情,只等着出来大干一番。干了两年,干到这个地步!升学考我那班肯定光头!不过亏得学生明白,我是尽力了!我问他们‘怪不怪我?’他们说:‘不怪!’我说:‘你们要怪我,我也无法的!’要干大事,只有去别的地方,又哪里去得了呢?这一生人,只有庸庸碌碌过了!几年前哪里想到要这样过呢?”吴明道成天就是跟赵在星等人喝酒。一天晚上从道班上去喝了回来,学校大门已关。二人爬围墙时,都栽倒下来。赵在星后脑勺碰了一个大,吴明道额头也是血淋淋的。都爬不起来,在围墙底下哼。张一行的子在米线店里歇。开头以为是狗哼,后才听出是人哼来,又以为是鬼哼。吓得魂都落了。等天亮学生才发现,二人已了一大摊血,人也冻得要死了。忙救了回来。把张一行气得要命。

  而吴明道虽不与天主是同道,但就教书来说,还是教得好的。能力、品行都又在一个层次,与赵在星、邹理全等不同,就是不嫖不赌,毕竟是家在法喇,父母姐妹都是正人。他喝酒,实在是无事可做,借以消愁,这下感喟:“天主!我是羡慕你还有可做的事!像我学这数学,除了教书,再也用不上了!你外公是崇拜你得很!天天骂我说他是白养我了!我也明白他的苦心!然而有什么办法?我父亲是独子,我又是独子!所以你外公盼我成人的心情!比你爸爸盼你更迫切!你父亲值得了!也说你是个孝子。父子俩名声都好!我就不同了!我父亲满肚子气,我妈也气病了。我也难过!非但报不了他们的恩,倒惹他们气!”

  吴明道的情形天主有所知,原来吴光正考虑自己家已是两代独传,吴明道刚毕业,即叫赶快结婚。目的是因计划生育政策,双职工只准生一个子、女。想趁吴明道的妈还动得了,又在法喇村,山高皇帝远的,先生一两个给李母带着养大,再名正言顺地生一个。但吴明道并不想这样仓促。年轻人梦多,想的也还多。哪里想为生子女而生子女。吴光正有气:“过些年你妈溜不动了!你就是想多生,请谁带着养?”吴明道家妈也说:“明道!我是要近六十了!现在你生来,我还有精力帮你拖扯!等我七十岁了,要帮你的忙还帮得上?那时我还要人帮忙了!”吴明珍夫、吴明会夫都劝:“爸爸妈妈就只有你一个!原来盼你读大学!这下读了,现在盼你的也就是这个了!你要争气点!法喇村干工作的,谁不三个两个的暗里生了来,明摆着养?谁来说?趁现在机会好!”普成杰说:“你生了来,妈带着!我们也稍帮点忙!六七年眨眼就过!就读书了!就是十年,也快得很!那时你只管来带你的儿子了!”吴明道说:“我何尝不想照顾父母的心理,但哪里又一下子就讨个媳妇来了?要在荞麦山讨一个,单位上的又这么少!以后要调县城,更麻烦!要讨米粮坝的呢?你们也认得:米粮坝又有几个姑娘是没有男朋友的?而且现在的姑娘,有几个正经的?米粮坝的姑娘,一百个难说有五六个真货了!而且我还在荞麦山,谁又嫁我?要讨个农村的,倒便宜!你们也肯定不同意!”一家人想想,也的确是,因是又要帮吴明道调动,又要忙搜罗探访媳妇,心内忙得不可开。而吴明道自己,想自己的未来,忙自己的调动,又得父母之忧,也是问题越多,越想不清。

  再一个就是周永恒那班,更比吴明道那班的好些。估计考得起的有四五个,有天主这班估计的一半多。周是师范毕业的。学历、能力自然无望和天主比。心内虽嫉妒,但在荞麦山这地方,有能力无能力的同样过日子,竞争之心也就稍减。他那一班,管的极好。成心要在全年级树个标本。所以运动会等各种比赛,都超过天主这班。而天主对这些,一概不管,只要求学生加油读书。所以什么篮球赛冠军等全是他那一班的。天主这班,都是倒数第一。倒是文娱晚会,天主这班的女生听周老师鼓励他那班学生要超自己的班,大为天主不服,说:“周老师处处都想过孙老师,孙老师咋硬不跟他争?难道我们一点本事没有,争不过人家?我们硬要为孙老师争气!”就组织起来,排练节目。每次都过周永恒那班,把第一夺了。

  如今学校又要举办全校“元旦”文娱晚会,学生又自发组织起来排练节目,说要夺了第一,为孙老师争气。天主把他们叫来,说:“我不要你们给我争气!你们自己为自己争气没有?升学考不起时怎么办?你们这时倒给我争气,我到那时是给你们争不来气的!我自己的气由我自己争好了!你们每天只晓得排练节目,可见你们读什么书!”

  她们忙一哄而散。回去仍加油排练。结果又夺了第一。得了奖状,就送来给天主。天主不要。她们说:“老师贴着多好!等我们老了,又来看孙老师,还看得见这张奖状!那时多好!”天主说:“等你们老时,我早死了!人去屋空嘛!这屋也易主了!”

  全校教师,忙的忙调动县城,赵在星、吴明道、荣昭等自不用说,在县城里都有亲友为他们办调动。这一伙乡村出身,在县里没关系的,也强去闯。或去找米粮坝中学校长,或去找镇中心学校领导,又去求局领导。拖的拖火腿去,买的买红塔山去送。反正在所有人心中,调进县城就是人生最大的事。能谐此愿,也就人生无憾矣!

  人的处境不同,希望、理想也不同。又有拼命想调入荞麦山中学来的。岳英贤之弟岳英华,师范毕业分在乐治乡小学,想调到这里来。岳英贤又找局领导,又来找张一行。反正论来论去,都是亲戚。罗正万也来找张一行,要把罗新成从花紫岩中学调过荞麦山中学来。什么柳富豪之在干冲小学,朱民蕴的女朋友在草皮地小学,各各都来求张一行。

  张一行雅爱文艺,竭力地凑出点钱来,催天主办份刊物。天主哪有心肠办这些小事。张任命天主为《校园文艺》主编,陈兴洪为副主编。刊物要的钱多,搞不起来,就先搞黑版报。陈兴洪得当了副主编,想到弄到个官来当了,大喜过望。而天主只管读他的书。陈兴洪审了稿子,拿来问天主如何,天主也相信他的才能,都说:“可以。”陈说:“老孙,你抄嘛!”天主知陈也同世间的所有的人一样,爱出风头,也爱表现,说:“老陈,你的字好!我这字出不了手。”陈说:“都让我把着干了!你也来表现表现嘛!”天主说:“能者多劳!你是能者!自然该多做些。”推让一番,陈兴洪被天主说得乐呵呵的。提了尺子、凳子,拿了粉笔、稿件。本来天主说:“你如忙不及,我见有些学生粉笔字很好,也抄得认真。他们乐意来帮忙,请他们也来抄抄。”陈口头上说:“自然,自然,这也是锻炼学生。而且众目睽睽之下抄这校报,是很光荣的事,谁不愿意?”有的老师也想展示一下自己的黑版字,争着要来抄。陈都不让他们参与,自己一人,天天在黑板上抄。写一阵、瞄一阵、笑一阵,问天主:“怎么样?”天主都说:“好!好!太好了!”陈更得意,抄得更起劲。

  但有一利必有一弊。张一行就凭这抄字,发现了陈兴洪之愚,天主之明。立刻提拔了陈兴洪当教导副主任。

  但过几天,一封中国作协及一封北京大学的信寄到荞麦山中学来。都是人写来给天主的。赵在星见了那信封,心内寒了许多。天主去校长办公室拿信,见赵正盯信封看。那眼神,温顺得如绵羊一样。说话也客气得很。天主即刻明白。拿了信出来,就悲哀:此举说明了他天主可怜,说明了赵也可悲。校长是张一行当着的,他才代理一个月,就自然出那种神色来。莫说代理,即使他真是校长,又能奈我何?但他代理这么一个角色,就作如此,不正深刻地说明了我的下、可怜了么!一个代理校长,也就可以掌握我的命运了!正说明我如泥粪!但一封中国作协及北大的信,就算得什么!就可把赵吓到那个程度!赵连这样的信都不可巴望得到一封,更说明了赵之如泥粪!

  天主郁郁不乐,到后面山上去走走,深刻地想了。一是作协的约稿信,二是陈老师到北大读作家班,联系了《诗刊》为乌蒙开个专辑,叫天主寄照片、简历及十首诗去。天主才想起,这一年除了看书,哪有什么作品?这一年是虚度了!再加上刚才的悲愤。天主扼腕可惜于这一年的时光。

  聂传顺老二儿子聂学君原在荞麦山中学读书时,与李志五、李兑是一伙,毕业考不起,又到则补补习。在那边打了架,大腿被杀了一刀。无法,聂传顺只好来找张一行,仍要送回荞麦山中学来补习。张说叫他与天主说。他就来找天主:“侄儿子,大姑爹是无法了。你大老表也不成器。给他买个农用车呢,又不好好地开。讨个媳妇在家,也只会跟街上那些破烂乌七八糟地整。现在两口子闹离婚了。你二老表在则补也读不下去。张一行说你这个班好,只好来你这个班补一下习,要望你收下。”天主无法,只得收下了。聂学君一来,就与天主说:“老表,你要打谁,吩咐一声则补社会的弟兄我纠集得起两三百人来。”天主憎恶,说:“你好好学就是了。我会打什么架!”

  这聂学君在天主班上,仍是带一批人东征西讨的。去别的班逞威风。天主无法,叫来说了几次。渐渐与天主矛起来。后来干脆扬言:“孙天主那厮。我不看我孙平玉大舅老实巴的话,我就揍他了。老表弟兄的,他还敢在我面前充毬的老师。”

  这一聂传顺与他吵了架。他就提菜刀要杀聂传顺。聂传顺无奈何,跑来学校里,找到天主说:“侄儿子,你是他的班主任,你去劝一下可能还起作用。我是养了个混帐儿子,无法了。”天主坚拒,说自己去了也是白白讨辱。聂传顺无奈,就在学校里躲了一天。

  聂传顺那老三儿子,小学毕业也是考不起的。花了两百元买进荞麦山中学来读初一,总带着三五个小姑娘,面黄寡瘦的。很多老师说:“聂传顺家这娃儿,十七八岁肯定肾就衰竭了。”

  毕业‮试考‬过后,学生就到毕业了。天主亲历了自己手创的一个稳定的集体的崩溃。随升学‮试考‬的临近,这个班也在一天天地近成为历史。对全体学生来说,他们要经此,走向更好的选择去。毕业是好事。天主也不是不知道。听学生仍提议:“孙老师,再带我们去游一次嘛!不然往后直到永远,我们都不得你带着游了。”天主听了,惆怅莫名。明白学生是爱他,爱这班级,如果不爱,此时还有何心肠呢?但游,也不过是为未来添一点美好的梦罢了。

  学生兴致高得很。对未来各有想法。这天就想好了爬最近的一座山。全班买了米线诸物。男生背东西,女生舞红旗。范昌卉说:“但愿我们考到哪里,你都能调到哪里去教我们就好了!我们永远做你的学生!再不愿别个老师教我们了!”天主说:“不可能!你们不要把世界想得太小了!好老师们多着呢!”他们说:“多在哪里?荞麦山中学几十个老师,如你的一个都没有。听杜菊红他们转学下米粮坝中学去,说那些老师比你也差远了。谁不怀念你?”天主说:“也不可能!换了老师,都是这样的。”他们说:“不是。就像老师初二那半年不在,马朝海老师当我们班主任,教语文。看得出他还是想比得上你。但是无论他怎样努力,始终不能令我们满意!你教我们,连课都不备,我们还是觉得比他备课上都写得满满的还好!马老师天天我们做作业。你不。他又从不叫我们朗读!我们是太想朗读了!脖子都生锈了,他还是不准!他当班主任,天天管,管得又仔细,我们一点笑声都没有。你不管,我们也会自觉,还天天有笑声。”成辛肖等人说:“我们都报一样的志愿算了!都报高中,我们考在米粮坝中学去。孙老师也调去米粮坝中学教书,又当我们的班主任!”个个都说好。天主说:“更是幻想了!”

  一路走,一路讲。到了山上,集了柴来,开始野炊。每人一大碗米线。吃了以后,大家唱歌、舞蹈。过一阵,就有人提议写作文。都赞成。反正这班学生是被天主教出写作癖了,动辄就是作文。天主现在一事不管,只静静地体味着。大家公拟了题目,争论一时,定了题目是《十年后的会见》。大家说:“孙老师也要写!”天主说:“我即席演讲算了!”大家说好。

  刘兴礼最先写好。来给天主:

  十年前初中毕业时的壮志,早已消磨干净了。沦为农民的我,又回家乡的五亩黄土地里。二十六岁的男子汉,除一一女,赤贫如洗。孙天主老师当年对我的期望,全落了空。作什么家,我已做家了!

  傍晚,一个高大的身影进了我的小茅屋。我抬头一看,这一惊非同小可。万里之外的孙老师,竟到了这里。原来他是从北京回来,检查工作,为把家乡建设好,早贫,因此千里迢迢赶来的。知我不才,特来问罪了。

  我惶然不已。忙叫盛饭,倒了酒来。敬了孙老师。孙老师喝了一口,发问道:“兴礼!我写了多少信,发了多少电报给你!为何你连答复都没有?”

  我大愧,说:“老师!学生是无脸见你!当时你把我悉心培养,鼓励我当一个优秀的作家,超过你。但高中三年,因我数学、英语两科不好!只能望大学之门而莫及也!父母年老,无人照料,因此辍学回家。越发穷窘无聊,到这个地步了!我还有什么脸给老师写信?我先已辜老师之寄我以作家之望,干脆再负老师给我以回信之盼了!因为我已深愧师恩了!”

  孙老师还是十年前那简捷明快的性格:“胡说!还记得我那时就叫你们的话:从头开始!永不认输!人生就是拼搏!生命不息,冲锋不止!从现在开始!就当你现在才出世!一切刚开始!”

  我又热血沸腾起来,忙站起来。表示说:“老师,我一定努力!实现你的重望!我就去读自修大学,就去外面闯,创立一个世界一的企业,实现你对我的期望。为期两年!那时老师再来检查。如若失败,我就自杀以谢老师了。”

  孙老师点头:“对,这才是我的学生!自杀是不行的!我那三年中,何尝有一语是教你自杀?”

  我忙说:“是!”吃了饭,孙老师要走。说事很忙,办完还要回单位去。我就送老师出门。见老师高大的身影,仍不减于十年之前。而老师的学问、气魄,更非十年前可比了。

  送了孙老师回来,我哭了。我翻着孙老师新近发表的文章看,泪水一一滴在字上。我想起十年前老师要我们争当英雄的教诲:“自知者英,自胜者雄。”而今我是自知了,是自知我不行了!是知我不英也不雄,永远辜负老师的期望了。刚才那一番豪言壮语,不过是临时以糊弄恩师罢了!

  天主看完,眼里含满泪花。看幸婉君来的:

  人生如梦!无一职业的我,在某大城市街头。

  忽见前面走来一人,高大的身影,匆匆的步伐!正是我初中的班主任、语文教师孙天主老师。十年一晃而过,他已从那偏远的米粮坝县荞麦山乡一所中学里调到这里来,成为著名作家了。十年来我是多么想念孙老师,然而一封信也不敢写给他!因为我实在太辜负于他的希望了。

  孙老师刚好着我走来。我赶紧躲往旁边。如今三十三岁的孙老师,仍是那样年轻,那样自信。他目不斜视,匆匆而行。我热泪盈眶,差点喊他了!但我赶紧蒙住了口,低下了头。这一瞬间,老师已过去了!

  难得的再见!无望的相逢!我情不自地跟着老师走。我知他仍是走路不会朝后看的。孙老师走过了一条又一条街,我落下了一掬一掬的泪水!

  夜来了。街上人是那么多!在拥挤的人群中,我要一路小跑才跟得上孙老师的步伐。但最后人一拥挤,我稍慢了几步,孙老师已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了。我到处找,但哪里还找得到呢?

  我不过仍然无止境地着罢了!

  又一些泪从泪腺里涌入天主的眼眶。天主使力睁大眼睛,想要把它们包容住。又看范昌卉来的:

  眨眼就是十年。我们师生会见的期已到了。

  十年前初中毕业,我们央了孙天主老师带我们夏游。定题写《十年后的会见》。所有的作文由李老师保存。约定十年后集会,来验证这些文章…

  天主的泪,再也掩不住了。他眼皮刚一紧,就下了面颊来。干脆就用袖子揩了,继续看尤如龙的:

  干活干得太累了!我决定去赶一天荞麦山街。我吃了早饭出发,半天时间,到了乡上。

  头就碰见了马三。我问他:“你现在在干什么?”他说:“我婆娘也在农业上!我大儿子九岁,小儿子七岁!大儿子读小学三年级了!学习还可以!小儿子刚发蒙!你呢?”

  “我与你一样的!只是两个都是姑娘!大的读二年级,小的读一年级。”我说:“那我两个就做亲家!把你两个姑娘给我两个儿子算了!”马三说:“等他们长大了再说吧!姑娘大了不由娘!我们两个老同学说了也白说!”

  我就问:“马三,你要买些什么?”马三说:“要过年了!买张年画回家贴贴。”一句话提醒了我,也想买张年画。都朝新华书店来。忽见书店门口写着:“新到孙天主老师诗集、散文、小说集。数量有限,购者从速。”

  我和马三大喜,跑进去。见我们原班的老同学都在这里买孙老师的书。我不买年画了,全买了孙老师的书。马三也不买年画,高高兴兴地买了孙老师的书,翻读起来。我买了书急忙朝家里跑,我要告诉我的儿子:“我初中时的班主任孙老师出版了很多书了。”要他好好地读书,不要像我一样,再当一点出息都没有的烂农民了。

  天主看了,又觉激动不堪。这下来的更多,天主忽忽的读,边读边流泪。

  最后是孙富华的:

  大哥成为著名战略家。他的战略已为国家和民族作出应有的贡献了。大哥写信来说:“弟弟!人生渺小。作为天地间渺小的一分子,能做到这地步,我也足了。”

  挟着一片思乡之情,大哥准备回来探望故乡。我们这全班同学听得,齐集到法喇村来。自从十年前大哥不满于庸庸碌碌的生活,负气而走以后,再没见过大哥了。

  一辆小车从横梁子驶下来。我们上去。大哥走出来。他更高了些,胖了些。

  我们见面。都变样了。我和同学们,都有子儿女了。

  大嫂带着侄儿走过来。侄儿名叫孙元临。是大哥十年前就想好了为他取的。

  父母都老了。见着大哥和侄儿,老泪横

  晚上我们在法喇小学聚会,重读十年前的文章。大嫂伴奏,大哥放声歌唱,唱的是《友谊地久天长》。一夜易过,转眼天明。大哥就要走了。我们送他远去。祝他能够有更大的收获。  wWW.3mAOxs.Com 
上一章   神史   下一章 ( → )
三毛小说网为您推荐最新最好看的神史免费阅读,您可以方便的进行神史最新章节免费在线阅读。看神史免费阅读,就上三毛小说网。致力最快速更新神史的最新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