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小说网免费为大家推荐河岳点将录免费阅读推荐
三毛小说网
三毛小说网 穿越小说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架空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竞技小说 网游小说 科幻小说 推理小说 短篇文学 经典名著
小说排行榜 乡村小说 军事小说 校园小说 重生小说 历史小说 综合其它 灵异小说 官场小说 总裁小说 言情小说 耽美小说 同人小说
好看的小说 奶孙乱情 放纵小镇 娇凄出轨 母爱往事 悖伦孽恋 上门女婿 艳福不浅 家庭乱史 梅雨情结 邻家雪姨 完本小说 热门小说
三毛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河岳点将录  作者:易容 书号:43739  时间:2017/11/11  字数:30111 
上一章   ‮章五十第‬    下一章 ( → )
十五十六月正圆,那浑圆莹洁的月亮,这时已升树梢,远近地面,晒浴在一片银白的光辉里。

  茶店燃起灯,店伙计抖抖索索送来饭菜,那大宝据案而坐,旁若无人,倒也不嫌菜饭冷,刹那间,风卷残云一般,喝完大半桶酒,吃完一木桶饭,菜肴也是点滴不剩,然后他拍拍肚子,站了起来,道:

  “走,俺跟你回家去。”

  大步走去,一把抓起另一桶酒,返身待命。

  云震见他饭量如此之人,又复嗜酒如命,不暗暗忖道:这孩子真是天生异秉,难怪长得这般高大。

  心中在想,口中却道:

  “咱们没有家,你跟随咱们,那可要了。”

  大宝微微一怔,道:

  “不打紧,比挨饿好。”

  雯儿噗嗤一笑,道:

  “那就走吧!”

  云震眉头一皱,道:

  “云妹,这怕不妥…”

  雯儿不解,道:

  “怎么不妥?”

  云震道:

  “咱们带走大宝,那位大爷岂不要派人寻找?”

  雯儿眨眨眼睛,道:

  “那…咱们去和那位大爷说一声。”

  转过身去,又向大宝道:

  “宝儿,带咱们去见你大爷。”

  大宝吃了一惊,骇然道:

  “什么?去见俺大爷?”

  雯儿道:

  “咱们带你走,得告诉你大爷一声。”

  大宝频频摇手,道:

  “不,不,俺不去,俺那大爷凶得很。”

  云震见状,心知大宝憨直,所说当是不假,但若不去说上一声,却又于理不合,微微哦,故将脸色一沉,道:

  “不去算啦,咱们也不带你走。”

  大宝一怔;倏地两眼圆睁,指手划脚道:

  “不行,俺跟定你们,俺大宝不能挨饿…”

  雯儿似乎比大宝更急,不待他将话说完,已向云震恳求道:

  “云哥哥,宝儿不去就算了吧,他反正是个孤儿,那位什么大爷想来必是很凶,咱们何必难为宝儿呢!”

  云震瞧瞧雯儿,又看看大宝,但见一个娇痴,一个愚憨,两人同是一样天真无,不觉暗暗忖道:这两人外貌虽然不同,气质却是一般敦厚淳朴,雯儿对他甚为投缘,怕是气质相近之故,若不答应,雯儿必定十分伤心,但两人如此不通世故人情,往后可是有得心了。

  他心中转念,口中不觉叹了口气,道:

  “好吧,那就以后再说吧!”

  大宝闻言,顿时裂嘴一笑,道:

  “大爷,您真好。”

  云震不觉莞尔,道:

  “别喊我大爷,喊我云大哥,我喊你宝兄弟。”

  举手指指雯儿,又道:

  “你喊她雯姐姐。”

  大宝先是一怔,随即恭声道:

  “云大哥,雯姐姐。”

  雯儿心花怒放,笑脸盈盈,道:

  “好!咱们走吧!”

  拉着宝儿,款款朝门外走去。

  云震喊来店伙结清账目,刚好将带走大宝之事,托店伙伺机转告那位大爷,忽听大宝一声惊呼,颤声道:

  “你…你…大爷。”

  云震心头一震,返身扑去门外,但见大宝藏在雯儿身后,面前八尺之处,站着一位身材矮小,脸目鸷,商人模样的人,那人目寒如冰,正冷冷的瞅着雯儿与大宝。云震心知此人必是大宝原来的主人,当下定了神,举手一拱,道:

  “在下云震,见过大爷。”

  那位大爷冷声一哼,道:

  “云小侠敢是要带宝儿走吗?”

  云震大为尴尬,脸孔一红,道:

  “这…这…在下…”

  那位大爷目光一棱,截口道:

  “不必为难,但说是与不是?”

  雯儿忽然接口道,

  “是啊!是我喝了宝儿的酒,宝儿不敢回去…”

  那位大爷又是一声冷哼,道:

  “因此,你们就用强将他带走?”

  大宝忽然探出头来,道:

  “不,是俺要跟他们走。”

  雯儿又接口道:

  “我也喜欢宝儿。”

  那位大爷笑道:

  “这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云震大为着急,连忙道:

  “不,不,大爷你…你尊姓?”

  他一时情急,但觉自己理亏,又不知从何说起,话到中途,蓦地请教对方姓氏,其用意自然是想将气氛缓和下来。

  “区区无意与云小侠攀亲。”

  话声一顿,转向大宝道:

  “宝儿,跟大爷回去。”

  大宝又复藏去雯儿的背后,嘶声道:

  “不,不,俺不回去。”

  那位大爷目光一棱,沉声道:

  “为什么不回去?”

  大宝颤声道:

  “俺…俺…俺讨厌你。”

  云震暗暗忖道:原来宝儿不仅是怕挨饿…

  他心念未已,那位大爷然震怒,悠地闪身横截,伸手向大宝抓去,喝道:

  “你想死!”

  他身法奇快,捷如闪电,那手势更是忽左忽右,变幻莫测,显然是位武林高手,云震瞧得暗暗心惊,不知如何才好。

  只听雯儿一声娇呼,道:

  “你要干么?”

  双手一拂,两只衣袖,旋风般向那位大爷手腕卷去。

  那位大爷悚然一惊,缩手沉腕,不退又进,冷声道:

  “好啊!恃技凌人,莫非金陵王祖传家风,焦爷倒是不信…”

  他话未说完,左掌猛然击出,右手如钩,抡臂一圈,仍向大宝抓去。

  云震自忖理缺,大急道:

  “住手,住手,有话好说。”

  忽听一个冷冷的声音道:

  “焦鑫住手,拐带人口,且听他尚有何话可说?”

  云震悚然回顾,但见不远处站立一大群男女,这些人来得无声无息,发话之人白面无须,衣着华丽,贵胄公子打扮,赫然是那罗侯公子,在那罗侯公子身后,气定神闲地环列着四名少年童子与四名白衣少女,另有八名服不一的男子各带兵器,散立两侧,挡住了去路。

  其次,他见到那八名气定神闲的少年男女,顿时想到必是什么“琴棋四童”“诗酒四女”罗侯公子率领他们追踪而来,今之事,怕是难以善了。

  此时的云震,非但武功大有进展,见识与机智亦自远胜往昔,判断难以善了,立时收慑心神,双手抱拳,朗声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罗侯公子,在下有礼了。”

  罗侯公子冷冷一哼,道:

  “不必多礼,且说阁下为何拐带人口?”

  这时雯儿与焦鑫早已停手,焦鑫窜回罗侯公子身侧,雯儿则牵着大宝,与云震并肩而立,闻言不耐道:

  “你这人毫无道理,处处与咱们作对,宝儿自愿跟随咱们,你怎么说咱们拐带人口?”

  罗侯公子忽然敞声大笑,笑声高亢而凄厉,好似满腹委屈,俱要藉那笑声发出来,震得枝头叶落,宿鸟惊飞,那笑声兀自未歇。

  这乃是嫉火中烧之象。

  罗侯公子本是心气高傲之人,平刚愎自用,目无馀子,而且襟狭窄,睚眦必报。他在那“小瑶池”初见雯儿之际,口头虽在咒诅,内心实已惊为天人,悠然向往不已,因之对云震与雯儿相处经年之事,不能容忍。出手散去云震一身功力,又点断云震“厥心派”一心置云震于死地,究其用心,可说是嫉火作祟。

  及后他赶来金陵,虽得发病之雯儿相聚半月,共游共止,并有婚嫁之议,相亲之举,但结果非但好事难成,尚被高夫人逐出了金陵王府,以他的性格,这口气,何能忍得下去?

  他所以无视于高夫人的告诫,率人跟踪而至,一则是他想杀死云震,恨除患,再者他仍未死心,认为雯儿对他未必无情。讵料见面之下,雯儿对云震情义更浓,一时嫉恨作,不怒极而笑,一股暴戾之气,全由那笑声之中发出来。

  雯儿纯真无,哪知许多曲折,但觉那笑声刺耳难听,不由以袖掩耳,蹙眉顿足,嗔声道:

  “鬼哭狼嚎,笑些什么,你还得意呢!”

  罗侯公子双目火,口齿启动,一副择人而噬之相,顿了半晌,忽地举手一挥,厉声喝道:

  “宰啦!”

  令出如山,他身后八位少年男女,刹时分成两起,井然有序的,临空扑出,将云震等三人圈团团住。

  云震心知冲突难免,血战将起,一面暗嘱雯儿留神,一面蓄势待敌,举目向那八名少年男女望去。

  只见那八名少年男女,年龄约在十六七岁之间,一个个气稳神凝,目中光闪烁,俱都是内外兼修之士。那四名少女全部使剑,此时剑已出鞘,四名少男,其中一人使量天尺,一人使笔,一人抱月牙琴,另外一人未带兵器,但际有双革囊,左肩下垂,右手按在革囊之上,看那架式,颇像是暗器能手。

  但云震瞧得深感诧异,暗暗忖道:那罗侯公子下令之时,怒气冲天,可知杀机已起,这八名少年男女,何以还不出手?

  疑忖中,忽闻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

  “云公子沉住气,这是‘乾坤剑阵’,那八名少年男女配以,一旦发动,威力无穷,最好设法将他们分开,千万别鲁莽冲阵。”

  云震经历生死大难,心思比往昔更为细密,话声歇下,他已听出传话之人乃是金陵王府家将——“独霸西天”谷涛,但战机紧,不容他用心思索谷涛何以隐身于此,当下游目四顾,果见那八名少年男女参差,环立四外,立身之处,正是卦象生死休克之地。

  他心思敏捷,顿时悟出八名少年男女何以迟不出手之故,那正是以逸待劳的架势,只要他动手,绵密凌厉的攻势立时猛袭而至,一旦身陷阵中,那就大费周折了。

  心念到此,警惕之心油然而生,微一哦,随即朗声道:

  “罗侯公子,听你的语气,似已决心取云某性命?”

  罗侯公子怒目如故,冷声道:

  “盗窃罗侯神功之人,唯死一途。”

  云震哈哈一笑,道:

  “那你何不亲自出手?驱使属下送命,岂是大丈夫所为?”

  罗侯公子冷声一哼,道:

  “你非本公子之敌,本公子不屑动手。”

  云震一声冷嗤,道:

  “你这些属下又岂是云某敌手?你也自视太高了。”

  罗侯公子漠然道:

  “你若能战胜本公子琴棋四童,诗酒四女,本公子放你逃生,决不食言。”

  云震目光向四周一瞥,冷冷地道:

  “这八名男女并不可恃,你认为可恃的,或许是‘乾坤剑阵’,但云某…”

  他话未说完,罗侯公子已是大吃一惊,轩眉截口道:

  “你怎知‘乾坤剑阵’?”

  云震故作不屑道:

  “太极生两仪,四象衍八卦,你以男女配,分执四象之枢纽,这不过两仪八卦阵法演绎而来,岂能逃过方家之眼。”

  罗侯公子心头大震,暗暗忖道:这小子初时迟疑,显见对此阵并无所知,竟能于片刻之间认破剑阵,说来头头是道,这份智力,确非常人能及,今若不杀他,那真是养瘤遗患了。

  他本是襟狭窄,心地狠毒之人,先前虽然暗暗吃惊,但下定决心以后,脸色仍是漠然如故,冷声道:

  “你既然知此阵,何不动手?”

  云震成竹在,朗声一笑道:

  “阁下强人所难了。”

  罗侯公子眉头一皱,道:

  “临阵对敌,何谓强人所难?有什么遗言,本公子看在同是武林一脉,答应替你办到,你说吧!”

  云震冷冷地道:

  “大丈夫生而何,死而何惧,但云某生平不与女子对敌,你这剑阵半数乃是女子,岂非强人之所难?”

  罗侯公子闻言一怔,口道:

  “依你之见?”

  云震朗声道:

  “你我放手一搏。”

  罗侯公子又是一怔,随即脸色陡沉,道:

  “你非本公子敌手,胜之不武。”

  云震沉声道:

  “令云某与女子为敌,万万不能。”

  罗侯公子结舌无言,半晌始才厉声道:

  “你莫非藉口求免一死?”

  云震怒目大喝道:

  “云某堂堂男子汉,岂能向你乞命?你若坚持差遣女子与云某对敌,云某宁可引颈就戮,决不还手。”

  双手一背,昂然自作束手之状。

  雯儿大为着急,顿时尖叫道:

  “不能,不能!你不能束手就戮,他不讲理,要打咱们就和他打一场,你不愿和女子动手,那些女子交给我。”

  双足一顿,作势向四名持剑少女扑去。

  罗侯公子耳闻雯儿尖叫之声,嫉火更炽,顿觉烦无比,念头转动,暗暗忖道,如此美人,怎能让她陪同姓云的小子死去?况且这丫头一身技艺,非比等闲,那小子又复深知阵法,若让两人联手,情急拼命之下“乾坤剑阵”或许真也伤不了他,我何不将计就计,依顺那小子之意,琴棋四童如若不敌,我再暗地出手,还怕那小子飞上天去不成?

  他这念头转动迅速,不过是瞬息间事,就在雯儿作势扑,身形尚未扑出之际,他已倏地大声一喝,道:

  “布四象,两阵对敌,那女子留下活口。”

  喝声未落,嗖嗖之声已起,霎时白影飘忽,寒芒掣动,那八名少年男女,已自相互移位,分别将云震与雯儿圈在当中。云震目的已达,当下不再迟疑,大声道:

  “雯妹小心!”

  双拳一晃,虎步生风,一拳向那抱琴的童子击去。

  他这里发动攻势,那四名白衣童子如斯响应,顿时活动步眼,各掣兵器,齐齐向云震攻去,云震一拳击出,但觉白影微闪,那抱琴童子已然不知去向了。

  同时雯儿也已出手,她先将大宝轻轻一推,然后双袖齐舞,向那为首的持剑少女手腕掷去。

  她身形刚动,突见白影齐飞,惊芒暴,一片寒电般的剑幕,倏地涌袭上来。

  雯儿平极少与人动手,但那一身技艺,无疑出自金陵王夫妇之手,她身为高洁时,打斗经验却是丰富无比。美目闪动下,见那剑幕绵密异常,恍若一座寒光四的锦屏,来势如电,眨眼涌到,剑影重叠,毫无破绽可寻,心念电转,无可奈何,只得双足斜挫,猛向一侧闪去。

  岂知身形犹未站稳,突觉数缕冷风,又已袭近后大,赶忙一拧肢,运气挥掌“粉金碎玉手”反掌拍击过去,挡住了那几缕袭近的冷风。

  接着,她身形电旋,衣袂飘忽,长袖飞舞,一招“蜂蝶齐飞”觑准其中两名少女的长剑卷去,招发中途,突又两袖齐翻,出一对白玉般的柔荑,皓腕轻转,左右疾挥,投向另外两名少女的腹。

  那四名少女训练有索,此退彼进,剑艺吐,配合得甚为绵密,眼见后者将要伤在雯儿手下,忽又轻灵一转,失去了踪影。

  再说云震一招落空,暗暗心惊,不觉倍加警惕,一面尽展所学,与敌周旋,一面稳定心神,不求伤敌,但求自保,同时运足目力,向那进退自如,扑击不停的四名白衣童子望去。

  但见那名抱琴童子挥琴敌,每次进击,那月琴必然发出一阵铿锵的丝竹之声,那声音初听虽无异处,但细听之下,顿时心慌意;使人有不知所措之感,当下怵然一震,不由更为留神。

  他乃聪明绝顶之人,已知琴声有异,立时检束心神,对那琴声充耳不闻,一面见招拆招,伺机还击,一面默察那阵势变化,丝毫也不敢大意。

  须臾,他已看出这座四象阵,乃是以抱琴童子为首,合成彼此救援的锐猛之力,而四名白衣童子的身眼步法,却又似听从那琴音指挥,进退之间,井然有序,攻势也愈来愈见快速,威力之强,竟大出云震想像之外。

  他练功时虽短,但技艺博杂,天智聪颖,手数十招,早已看出那四名白衣童子年纪虽轻,造诣却是个个不凡,单打独斗,等闲人已非其敌,合成这座四象阵联手攻拒,更是非同小可,稍有不慎,立将溅血五步,遗憾终生。

  他心念电转,暗暗忖道:破此阵,看来唯有击伤那名抱琴童子,或是设法砸碎那把月琴,才有希望。

  但想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困难重重,颇不简单。

  要知那四名白衣童子个人造诣已是不凡,对这四象阵的演变运用,更是训练有素,各有默契,确实已达进退自如,变化莫测之境,况且那四名白衣童子各有所长。使笔使尺之人不去说他,单单那身佩革囊的童子,他那左手掌指翻飞,已自凌厉威猛已极,再加上那双右手始终不离革囊,可知不动则已,一动必是暗器急袭,令人防不胜防。在这等严密配合之下,云震想要达成心愿,真是谈何容易。

  罗侯公子眼见云震应接不暇,一筹莫展,心头大感快慰,不由泛起一层恻恻的笑意。

  转脸望去雯儿,但见雯儿陷身阵中,虽是左卫右突,腾挪自若,并未落在下风,但也被那绵密的剑幕困在其中,始终不得身。

  于是,他笑意更浓,忽然大声说道:

  “高姑娘,刀剑无眼,你迅即认败服输,免得有人留手不住,伤了你的性命。”

  雯儿恍若未闻,仍旧在阵中闪展腾挪,封架不歇,力敌四面攻来的长剑,不时更拍出一掌,袭出一指,得那四名使剑少女连连闪避不逮。

  要知她的武功与临敌经验高云震甚多,即令罗侯公子亲自出马,也未必是她敌手,区区一座四象剑阵,哪里能困得住她。她之所以迟迟不能出剑阵,主要是性格善良,不忍伤人,此刻若是高洁之身,那四名白衣少女,怕不早已落败负伤,甚至亡命在她的掌指之下了。

  等了一下,罗侯公子见雯儿并无歇手之意,忽又敞声大笑道:

  “高姑娘,你还不停手么?须知你是千金之躯,何必替姓云的小子出力卖命,本公子有哪一点比不上他?”

  此话出口,雯儿再也忍不住气,只听她冷冷一哼道:

  “你是什么东西?你有哪一点比得上他?”

  她情温纯敦厚,骂人的话儿说不出口,也不知如何才算骂人,只有出言反驳,可知她气恼已极,的是忍无可忍了。

  罗侯公子听她如此反诘,心头当然有气,但在如许属下面前,却也不便与她辩驳,微怔过后,随即冷笑道:

  “好吧,你自愿作,怪不得本公子心狠手辣。”

  掉转头去,作出一付不屑闻问之状。

  这时,云震那边阵中,忽然有人发出一声尖叫;原来云震耳听雯儿大声说话,心神微分,背后空门大,却非出自云震之心,乃是云震体内一股反弹之力,震了持尺童子的左腕。

  这情形罗侯公子看得十分清楚,他心中大为诧异,暗暗忖道:

  怎么回事?姓云的小子莫非是钢盘铁骨么?

  讵料疑念未已,云震的身手,反而突然矫健凌厉起来,但见他宛如出柙之猛虎,左卫右突,掌指齐飞,对那四象阵法,以及四名白衣童子的攻势视若无睹,竟展开了连串猛烈的硬击,瞧得罗侯公子瞠目结舌,张口说不出话来。

  原来云震初时谨慎,对所学未能发挥其功能,数十照面以后,那身眼步法,拳掌招术,已能渐渐领悟其妙用。

  他本已想出破阵之法,但因那四名白衣童子配合得天衣无,始终未能得机,那名持尺的童子一掌击中他后背,非但未曾将他击伤,而且被反弹之力震自己手腕,这宛若画龙点睛,顿时令云震想起“六丁抱一大法”的功能,他本身不虞拳掌袭击,专心一志向那持琴的童子攻去。

  要知“六丁抱一大法”乃是北道苏真人穷十二年心血研而成,此法自“六纬相生”而入门,继而“六脉相成”“六气呼应”进至“六合归一”境地,始算大成。云震得天独厚,既服灵药,又获六大顶尖高手合力提携,迳由“六纬相生”入门,进展至“六脉相成”

  之境,再加上智慧天生,苦练不辍,此刻的真气内力,已能随机呼应,遇上外力袭击,自然集中于被击之处,与之相抗,不需着意加以控制运用了。

  这时,那四象阵法已经溃不成形,身佩革囊的白衣童子,也已被撤出暗器,那暗器是一颗颗黑白棋子,但见他右手连扬,棋子应手而出,破空生风,粒粒击向云震周身大,手法劲力,倒也堪称上乘。

  怎奈云震有真气护体,袭击之力愈大,反弹之力愈强,小小的黑白棋子,有的被他掌力砸飞,失去准头,有的虽能击中,却又丝毫不生作用,云震仍是着着进,掌指并施,直向那持琴童子攻去。

  罗侯公子见到这等情势,一颗心早已提到口,几乎骇然绝,但他乃是穷凶恶极之人,自然不肯就此罢休。

  这时,只见他脸色一沉,目中凶芒电,两手暗蓄劲力,身形移动,悄悄地直向云震背后掩了过去。

  忽见大宝顿足扑出,高声怒吼道:

  “不要脸,你想偷袭?俺和你拼啦!”

  双拳挥舞,直向罗侯公子头顶砸去。

  罗侯公子怒目回身,厉声道:

  “小子找死!”

  右掌一挥,掌风锐啸,硬接过去。

  只听一声轻响,拳掌相接,如击败革,罗侯公子手臂一麻,不由暗吃一惊,大宝则似断线风筝,临空摔出三丈有余,趴在地上。

  这乃是以卵击石,大宝怎能与罗侯公子对敌?但他毕竟悍不惧死,眼见罗侯公子从背后偷袭云震,一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闪身扑了过去,想与罗侯公子拼命。

  大宝身具异秉,这一掌自远伤不了他,但见他就地一滚,霍地又跳了起来,口长气,吼叫道:

  “好小子,打架俺陪你,背后偷袭,算不得英雄。”

  两眼圆睁,大步行去,一副义愤填膺不肯信的模样。

  罗侯公子惊疑掺半,暗道:傻小子也是钢盘铁骨不成?

  忽听焦鑫高声道:

  “启禀公子,那小子天生异秉,勇力过人,周身不惧拳掌指力,您在他右摸上一把,那小子就瘫痪了。”

  大宝微怔住步,似有恐惧之,但那恐惧之一闪而没,倏地瞪大眼睛,戟指吼叫道:

  “你来!老小子也不是好人,以往俺被你整惨了,你以为知道俺怕,俺就怕你?哼!”突然人影一闪,雯儿扑到,沉声道:

  “宝儿帮你云哥哥去,这里有我。”

  身形一转,满脸寒霜,盯着罗侯公子,厉声道:

  “你这人无已极,动手吧,我要看看你凭什么不要脸?”

  原来雯儿听到大宝吼叫,瞥目之下,已知罗侯公子确是有意偷袭云震,她对云震的爱,自然而深切,几乎看得比本身还重要。她性格善良,任何事她可以不加计较,唯独有人企图伤害云震,那是怎样也不能容忍的。

  缓下她心绪激动万分,顿时眉目一掀,玉脸含霜,手下再不留情,左手一挥一掷,掷走了一位白衣少女手中长剑,飞起一腿,将另一位白衣少女踢飞八尺,右手骈指疾点“修罗指”重重地击在第三位少女右肩之上,然后她撇下另一少女,急如星火般临空扑了过来。

  此时,云震这边的战况也已结束,月牙琴被他一掌击碎,持琴童子右肋中了一掌,另外两名白衣童子兵器手,剩下身佩革囊的白衣童子,愣愣地呆在当场。

  这都是瞬息间的事,罗侯公子尚未来得及答话,云震已经电闪而至,纵声道:

  “雯妹退后,让我一人与他分个高下。”

  他这时目电芒,神采奕奕,挡在雯儿身前,凝神待敌,气势如虹,神威凛凛,大有气河岳之势,看得大宝大为心折,不猛一击掌,欢呼道:

  “好,俺云大哥才是英雄。”

  大步行去,站立在云震右侧,好似与有荣焉,神气得紧。

  罗侯公子料不到情势转变如此迅速,怔愣中,一双眼睛在三人身上转来转去,口中连连发出冷哼之声,想是又惊又疑,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此刻已是一片青紫之,倏地,他再次发笑,笑声凄厉而阴沉,宛若鬼哭狼嚎,分不清是羞是恼。

  笑声落地,身形飘退二丈,举手一挥,厉声道:

  “不论生死,一并擒下,八俊上。”

  忽听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紧接道:

  “慢着,为师有话要问。”

  云震等骇然注目,罗侯公子迅速转身,垂首道:

  “是,师父请问,问完以后,请徒儿发落。”

  来人身形高大,须发全白,一袭黄袍,不知是绢是帛,他身后站立“一掌公”莫成,不问而知,此人是罗侯神君。

  罗侯神君神态肃穆,脸色阴沉,冷冷的道:

  “退下。”

  罗侯公子如言退立身后,不敢稍有违拗,但目光却是紧紧盯着云震,显示他气愤难消,仍是恼怒不已。

  罗侯神君目光一抬,柔声道:

  “云震,你算得少年英豪了。”

  云震听不出这话是褒是眨,但觉他目光如电,另有一股慑人之威,当下精神一振,不亢不卑道:

  “神君过奖。”

  罗侯神君微微颔首,道:

  “嗯,老朽见你中有细,拙中藏巧,雍容大度,风标绝代,当得上少年英豪四字。可惜你未遇名师,终久难成大器,糟蹋了一身上好资质,暴殄了天物。”

  云震默然不语,暗暗忖道:老魔如此称赞于我,莫非尚未死心,仍想收我为徒么?

  罗侯神君又道:

  “间在金陵王府第,听你言道:算得是苏老前辈门下,这“算得”二字,如何解释,能与老朽一谈么?”

  云震心里“哦”了一声,暗忖道:原来这老魔乃是在查我的师门关系,这倒难以答复。

  转念一想,反正道魔不并存,正不两立,我受张前辈栽培之恩,今生决与此魔周旋到底,实话实说,

  又有何惧?

  他这样一想,随即微微一笑,道:

  “在下身受太乙门活命之恩,传艺之德,算得是苏老前辈门下,但大乙门收徒极严,在下须得经过考验,才能入门,故此,目前仍算不得苏老前辈门下弟子。”

  罗侯神君点头道:

  “如此说来,你目前仍是自由之身?”

  云震道:

  “此身虽无束缚,此心则已自许于太乙门下。”

  罗侯神君口齿启动,言又止,半晌始道:

  “不知太乙门传你何艺?”

  云震微笑道:

  “武学之道,各有宗派,此点恕在下不能答复。”

  罗侯神君哈哈一笑,道:

  “老朽失言了。”

  话声微顿,收起笑容,接道:

  “但不知你身受何种伤害,太乙门救助了你?”

  云震想起旧情景,怒气直冲脑门,不觉敞声大笑道:

  “神君多此一问了,试问练武之人,散去功力,又被点断“厥心脉”该是何等凄惨绝望之事,如非…”

  说下去,必是“张前辈仁慈为怀,以武林安危为己任…”等语,但因事关重大,云震心生警惕,故此话声倏然中断。

  其实,警惕似属多余,罗侯神君并未留神细听,这时他早已转过脸去,望着罗侯公子冷冷的哼了一声,似在责怪罗侯公子不该伤害云震,绝了他收徒之路,吓得罗侯公子赶忙垂下头去。

  这时,负伤诸人均已服药包扎妥当,环立在罗侯公子身后,谁也不敢大声气。

  顿了一下,罗侯神君回转头来,又向云震道:

  “老朽深知你为人颇重信义,有些话多说无益,老朽问你,你对泰山较技之事,可也知道?”

  云震朗声道:

  “略知一二。”

  罗侯神君又道:

  “后年重九之约,苏铉老道师徒可是必到?”

  云震心头一震,含糊道:

  “在下必到。”

  罗侯神君哈哈一笑,道:

  “假以时,你或许是小徒之敌,可惜时太短了。”

  云震坦然道:

  “在下不敢妄自菲薄,自当力求进。”

  罗侯神君脸色一沉,道:

  “可惜你练过‘罗侯心法’,怕已无法进了。”

  云震夷然无惧,道:

  “神君蓄意追回罗侯宫绝艺,在下愿求一搏。”

  罗侯神君目光一凌,道:

  “你不怕死?”

  云震冷声道:

  “死有何惧?”

  罗侯神君敞声大笑,道:

  “好!好!苏老道若能得你为徒,死也可以瞑目了。”

  言下之意,不胜感慨系之。倏又脸色一沉,峻声道:

  “云震听着,若依老夫往日情,你已死定,但老夫念你傲骨天生,杀你可惜,如今有两条路,任你选择其一,生死异途,你要仔细思量。”

  云震微微一笑,道:

  “好生恶死,人之常情,神君示下,在下自会仔细推想。”

  罗侯神君朗声道:

  “其一:拜在老夫门下,传老夫衣钵,小徒伤你之事,老夫令他负荆请罪。这是生路,愿你能作明智之抉择。”

  云震佩侃而言道:

  “处世为人,该当恩怨分明,怨可不计,恩却不能不报。在下身受太乙门活命传艺之恩,理当舍身图报,神君盛意,在下只有心领了。”

  罗侯神君目神光,冷声道:

  “你当真自绝生路?”

  云震肃容道:

  “神君示下第二条路,在下当量力而行,”

  罗侯神君忽然轻声一叹,道:

  “好吧!你与老夫互击一掌。”

  云震问道,

  “这是第二条路?”

  罗侯神君道:

  “以你目下修为,这是必死之路!”

  云震道:

  “在下愿意死中求生。”

  罗侯神君慨然道:

  “阎王注定三更死,决不留人到五更…云震,你出掌吧!”

  云震道:

  “神君请先出掌。”

  罗侯神君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

  “你真是不知利害,老夫若是击你一掌,你焉能活命?你那一掌,几时才能击到老夫身上?谦虚本是美德,但得要看时地,目下讲究谦虚,我要认为你是故意矫情了。”

  云震摇摇头,说道:

  “在下自知掌力不足,击中神君,神君无关痛,在下反而白费真力,故此愿意先受神君一掌,若能侥幸不死,后年重九之,在下再补神君一掌吧!”

  罗侯神君须发俱动,笑声不绝道:

  “好,临危不,心思缜密,老夫所以喜爱你,这也是理由之一,可惜老夫无福,被那老道抢去了。”

  云震的神态,始终如一,既不为赞许所动,也不为威武所慑,那一股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的气魄,任谁见了,也将五体投地,钦佩无比。

  笑声歇下,罗侯神君容一整,道:

  “云震,你后退七尺。”

  云震不解道:

  “为何要后退七尺?”

  罗侯神君道:

  “三丈以内,你将裂骨穿,老夫不忍见你血狼籍。”

  云震如言后退七尺,运足全身真力,蓄势而待。

  罗侯神君说了一声“注意了”随即提起右臂,立掌当,缓缓向云震推了过去。

  雯儿完全看得发呆了,她不知云震何以甘愿受此一掌?

  在她想来,这一掌受得既无来由,更不值得,要打架,大家淋漓尽致的打一场,生死存亡,各凭武技,死伤乃是技不如人,怨不了谁,像这样听令宰割,明明是有死无生之局,竟然不肯还手,那是天下第一等傻子。

  她虽是金陵世家的唯一掌珠,对武林较技之事,却是一无所知,但她关心云震,也看得出来,罗侯神君确置云震于死地,也有力量将云震一掌击毙,几次想要开口阻止这桩不公平的决斗,或是由她代替云震,与罗侯神君互击一掌,但见到云震坚毅果决的神态,终于痴痴呆呆的站去一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那大宝也是瞧得呆了,但他没有雯儿这么多心思,他倒是觉得云震有魄力,有胆气,不愧是他大宝的英雄大哥,那份威武不屈,平稳刚毅的气势,更令他钦佩无比,五体投地,因之,他傻傻的瞧着云震,脸上出单纯的笑容,一点也不知凶险。

  罗侯神君的右掌缓缓推出,既无劲风破空之声,也不见凌厉威猛之势,但云震却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丝毫不敢大意。只见他凝立如山,两眼平视,迅速运行“六丁抱一大法”准备随时承受石破天惊的一击。

  须臾,罗侯神君的手掌微微一阵颤动,旁人看去,不见任何异样,但云震四周的空气,顿时成了真空之状,刹那间,只觉天昏地暗,呼吸迫促,浑身经脉贲张,血流行,宛如万马奔腾,几不可遏,而体内真气,似若裂肌冲出,如非云震心志坚定,毅力过人,几乎按捺不住。

  忽闻“噗”的一声轻响,罗侯神君的右掌疾而收,云震口受巨击“蹬蹬蹬蹬蹬蹬蹬蹬蹬”一连退出九步,嘴一张,鲜血泉涌而出。

  但他并未倒下,远远望去,只见他两眼圆睁,身躯晃了几晃,仍旧立如故,那气势,就像是擎天之神,谁也击他不倒,打他不死。

  移时,只听罗侯神君敞声大笑道:

  “云震,你能承受老夫‘雷动万物’一掌,倒是老夫低估你了。寄语苏铉老道,后年重九,老夫在泰山之巅等他,届时愿你能到。”

  忽听罗侯公子惶然道:

  “师傅,这小子留他不得。”

  罗侯神君转过身去,寒着脸孔,冷声道:

  “为师有言在先,岂能自毁承诺?你若有志,泰山之会,尽可取他性命。”

  冷冷一哼,移步行去,那莫成连忙跟上。

  罗侯公子不敢辩驳,狠狠地瞪了云震一眼,举手一挥,大步跟去,焦鑫、八俊、四童四女,也随后跟去,刹时衣袂飘,走得无影无踪。

  这时的云震依然如故,既不开口,也无举动,他面前一滩鲜血,那皎洁的月光照在鲜血上,令人触目惊心。

  大宝走了过去,畅无比,高声道:

  “云大哥,那老小子败了,他走了。”

  雯儿也走了过去,但却戚然道:

  “云哥哥,你伤势怎样?不要紧吧?”

  举起手臂,想去拉云震的手掌。

  忽听一人急急道:

  “动不得!小姐。”

  雯儿与大宝同时身,骇然望去,但见一位秃顶白须的锦袍老者急急奔来,那老者正是谷涛。

  雯儿见是谷涛,讶然道:

  “是你…你说动不得?”

  谷涛住足道:

  “是的,云公子内脏受震,骨已裂,轻举妄动,那就活不成了。”

  雯儿大吃一惊,骇然道:

  “那…那怎么办?”

  眼圈一红,就要落下泪来。

  谷涛道:

  “先封住他气、血二,老朽将他背回府去,…请夫人替他治疗吧!”

  雯儿泪珠盈盈道:

  “哪一位夫人?您老人家怎样称呼?”

  显然的,她仅是觉得谷涛脸善,却不知谷涛是谁。

  谷涛道:

  “老朽谷涛,金陵王内府总管,老朽所称之夫人,就是令堂,云公子伤势极重,小姐请速动手封闭道吧!”

  雯儿口齿启动,有话想说,但闻云震伤势极重,立即伸出纤纤玉手,小心翼翼的向云震气、血二拍了下去。

  此处所谓气血,并非左肋之“腹结”乃是脐心两旁的血门与气门,俗称“商曲”乃人身气血相之处,属于三十六大死之二,本是不该轻易封闭的,但此刻云震已有血崩气之象,若不及时制住分崩离散之血气,顿时就有性命之危,谷涛所以叫雯儿封闭此,目的就是要保住云震的性命,至于武功能否修复,他就未加考虑了。

  忽听大宝惶然道:

  “雯姐姐,使不得。”

  雯儿的手掌离“气门商曲”不过半分距离,闻言顿时停住,侧头道:

  “你说使不得?”

  大宝连连点头,道:

  “那地方摸不得,一摸就糟。”

  谷涛不由大为着急,沉声道:

  “小孩子懂得什么?”

  大宝急急道:

  “俺怎么不懂?俺那地方一摸就要断气,云哥哥已经受伤,再去摸他一下,他怎么受得了?”

  谷涛还想开口呵斥,雯儿已经收回手掌,问道:

  “那该怎么办?你云哥哥伤势很重呢!”

  大宝先是一怔,眨眨眼睛,忽然道:

  “不要紧,俺有办法。”

  转身抓起那只酒坛,揭去泥封,将一坛美酒悉数倒在地上,然后手提酒坛,如飞奔去。

  谷涛大惑不解,顿了一下,忧形于道:

  “小姐,孩子话当不得真,你还是动手吧!”

  雯儿茫然道:

  “不,等他一下。”

  转脸望住云震,泪珠连串落了下来。

  云震仍是不盲动,真像是座泥塑木雕的神祗,但脸色已见灰败,血气已经慢慢地衰了。

  谷涛急得团团转,手足无措。

  须臾,大宝回来了,他手上仍旧提着那只酒坛,人却跑得汗浃背,息不已,可知路途不近。

  雯儿仍是茫茫然道:

  “回来了。”

  大宝“嗯”了一声,道:

  “快…快给云哥哥喝下去。”

  双手一递,将那酒坛交给雯儿。

  雯儿接过酒坛,但觉入手甚沉,凝目向坛内望去,只见半坛白色的体在坛内晃,不觉眉头一皱,道:

  “这是什么?”

  大宝了口气,道:

  “水,这水可以治伤,再严重的伤也能治。”

  谷涛忍耐不住,接口道:

  “鬼话连篇,水能治伤…”

  话犹未毕,大宝已经抢着道:

  “能,当然能,怎么不能?俺有一次被那…被那姓焦的老小子揍得浑身是伤,脊骨也摔断了,爬都爬不动,喝了这水,还不就好啦?”

  雯儿幽幽然问道:

  “真的吗?”

  大宝两眼一睁,道:

  “俺岂会骗您,俺被那老小子扔在山里,谁都以为俺死定了,现在俺还不是活着,这水不但能治伤,还能…还能…唉!快!

  给云大哥喝吧,总之俺不会欺您。”

  雯儿点点头,看模样,倒是真的信了,但回头见到云震立如故,这水又如何使他喝下去呢?

  她愣了一下,问谷涛道:

  “真的碰也不能碰他吗?”

  谷涛皱眉道:

  “小心一点;轻轻移动,倒是不太要紧。”

  雯儿又问道:

  “老人家能不能使他张开嘴?”

  谷涛道:

  “小姐当真相信这水能治伤?”

  雯儿点点头“嗯”了一声。

  谷涛喟然一叹,道:

  “好吧!”

  迈开大步,朝云震身边走去。

  雯儿顿时紧张起来,叮咛道:

  “老人家,请您小心一点啊!”谷涛点点头,功凝两臂,右掌托住云震后脑颈部,左掌托住云震身,缓缓将云震的身体托离地面,自己盘膝坐下,然后,轻轻放下云震,使云震成为半坐半躺的姿势,靠在自己身上。

  他可真是谨慎万分,半点也不敢大意,一切妥当以后,始方抬起头来,道:

  “小姐请吧!”

  雯儿又“嗯”了一声,在云震身边单膝跪落,酒坛搁在膝上掌运真力,将坛中之水成一线,徐徐灌入云震口内,约莫过了半盏热茶光景,始将那半坛白色的泉水悉数倾入,点滴也不会剩下。

  这片刻间,是雯儿有生以来最为紧张之时,既怕惊动了云震,又怕那泉水对云震的伤势不生效用,两眼紧紧盯在云震脸上,瞬也不敢稍瞬。

  谷涛这时也是十分紧张,但他却是对那泉水毫无信心,暗暗忖道:水若真能治疗伤势,武林人物岂不可以不虑伤亡了?我得想个办法,说服小姐,赶快将云震送回府去才是。

  不料他办法尚未想出,云震的脸色却已渐见红润了。

  移时,只听云震长长了口气,吐出一大堆淤血,说了三个字:“好厉害!”但话声一落,原来睁着的眼睛忽然闭上,头一倾,全身瘫痪,竟然晕了过去。

  要知“雷动万物”一掌,乃是罗侯神君一身绝艺之华,其威力之大,当真是不可衡量。

  “六丁抱一大法”虽然自具反震之力,其妙无穷,但云震毕竟未达“六合归一”的大成境界,自然无法与之相抗,一掌击中,五脏早已离位,口的肋骨,也被震裂了三

  那时的云震,但觉血气汹涌,真力外,浑身奇痛,骨节“沙沙”作响,其痛苦之状,比散去一身功力,尚不知超出几百倍,若是换了旁人,只要心志稍懈,那就万无生理了。

  但云震的毅力大异常人,他非但咬紧牙,默默忍受锥心彻骨的万般苦痛,不使心志稍懈,而且竭力振作精神,维护汹涌外的血气与真力,不令神智陷入昏状态,在敌人的面前倒下去。

  往后,他虽然立如故,但一切官能却已渐渐麻木,人已陷于一半昏,一半清醒的状态之中,不能言动,直到饮下那半坛白色的泉水,那泉水已在体内发生了作用,于是,他再次有了痛楚的感觉,始才更醒过来。

  原先,他凭坚毅无比的意志力控制一切,如今忽然更醒,意志力顿时消失无遗,但那锥心彻骨的万般苦痛仍然存在,那苦痛殊非血之躯所能忍受,于是他才真正地晕了过去。

  这次晕厥,雯儿可就再也忍不住了。

  但见她两臂一张,娇躯往前一扑,抢天呼地的嘶声道:

  “云哥哥…”

  谷涛大吃一惊,举臂一拦,挡住了雯儿扑下的上体,连忙沉声道:

  “小姐节哀,云公子已经更醒,谅无大碍了。”

  雯儿一愣,睁着一双泪眼,颤声道:

  “他…他又晕过去了。”

  谷涛见她哀伤逾恒的样子,不知怎样安慰她才好,想了一下,说道:

  “小姐放心,云公子既然能够更醒,吐出了淤血,他那内脏想必无什大碍,那白色的泉水,也许真还有用。”

  雯儿哀声道:

  “那…那他为何又晕过去呢?”

  谷涛道:

  “云公子的伤势实在太重了,仅是那骨震裂的痛楚,也不是体所能忍受的,他再次昏厥,必是血气两亏的缘故。”

  雯儿泪眼婆娑,道:

  “我可以试试他的经脉吗?”

  谷涛点头道:

  “现在可以了,但小姐还得小心点,最好不要过用内力,触动云公子的伤势。”

  雯儿点点头,伸出手去,扣在云震脉门之上。

  她武功极是高明,连带对人身经脉以及血气的运行,也清清楚楚。她之所以一再求教于谷涛,原是缺乏经验。再者,她对云震过于关心,唯恐出了差池,现下三指扣在脉门之上,云震体内的现象,也就了然于了。

  云震现时的脉象极为平稳,这情形殊令雯儿不解,于是,她忘了谷涛的叮咛,自然运起真力,入云震体内,去试探云震的血气,以及内脏的伤势。

  她感觉云震的血气大伤,内脏也确实移了位。但是,另有一种现象,令她十分惊奇,那就是云震腹之间,似有另外一股真气在移动。那股真气不知来自何处,移动极慢,盘旋于脏腑之间,好像缓缓在推动已经易位的伤处,使之复原。

  她定了定神,顿时想起那白色的泉水,暗暗忖道:对啦!那泉水可以治伤,怕是灵石钟之类,难怪宝儿长得那般高大?

  这样一想,她脸上不觉泛起了笑意,同时立刻催动自己体内的真气,使之与云震体内那一股真气相结合,心想帮助云震,助长“药”力,从速治好他的伤势。

  不料她那笑意落在谷涛眼内,谷涛大吃一惊,急急道:

  “使不得!小姐。”

  原来谷涛的修为与功力,并不下与雯儿,他身为金陵王内府总管,早年又是西天一霸,经验况历何等丰厚,雯儿暗运真力的迹象怎能瞒得了他?可惜他警觉迟了一线,那两股真力已经结合了。

  真力一合,运动加速,牵动了云震的伤势,云震“嗳唷”一声低呼,顿时醒了过来。

  谷涛的焦急之声,雯儿恍若未闻,云震轻轻一声“嗳唷”雯儿立时收回真力,无限关切地问道:

  “怎么啦?云哥哥。”

  云震无力地向她看了一眼,嘴角牵动,笑道:

  “还好,你哭啦!”

  雯儿连忙抹去泪珠,但那泪珠却偏偏愈抹愈多,就像是断了线的串珠儿不断落下,哽声道:

  “没有,我没有…”

  云震轻轻一嗯,道:

  “不要哭,你要坚强些,我能活下去的。”

  雯儿强作笑容,道:

  “嗯!你能活下去,你要活下去,我要你活下去。”

  云震微微一笑,问道:

  “那老魔走啦?”

  大宝忽然接口道:

  “老小子走了,您胜啦!”

  云震轻轻摇摇头,微笑道:

  “我没胜,但也不算败,我将来总是要胜他的。”

  大宝竖起拇指,大声道:

  “您胜了,您是英雄,您是俺云大哥。”

  云震闭上眼睛,歇了一下,又道:

  “宝兄弟,你刚才好像给我喝了些什么?”

  大宝道:

  “水,要喝俺再去拿。”

  云震道:

  “好像不是水,是酒吧?”

  大宝道:

  “是水,酒俺倒了。”

  雯儿接口道:

  “好像是灵石钟一类东西,宝儿说可以治病,你喝了半酒坛,倒有些效用。”

  云震眼睛一亮,道:

  “啊!难怪我觉得暖和和的,很舒服。如果真是灵石钟,那就糟蹋了。”

  大宝道:

  “没关系,俺天天喝,多得很。”

  云震微微一笑,望着雯儿道:

  “恐怕真是灵石钟,你看,宝兄弟长得多高大?”

  谷涛见他兴致愈谈愈高,好似忘了自己乃是负伤之人,心里着急,忍不住口道:

  “云公子,你伤势不轻,说话劳神,歇着吧!”

  云震微微抬目,道:

  “不要紧,我还撑得住…”

  谷涛怕他又要说个不停,连忙截口道:

  “先歇着,有话回头再说。”

  云震一点也不了解谷涛心理,喋喋不休道:

  “晚辈承老英雄一再眷顾,真不知如何言谢…”

  谷涛眉头一皱,不耐道:

  “公子过于唠叨,你不知保重身体,也得替老朽…老朽咱们家小姐想想。”

  他原是情暴躁之人,不然也不叫西天一霸,看迹象,听语气,可知他乃是奉命保护雯儿来的,雯儿心目中只有云震,云震若有三长两短,雯儿的结果可想而知,他如何向金陵王代?故此心中一恼,两臂不觉施了点力,云震半依半靠躺在他身上,那前的肋骨就受了牵动了。

  伤处受了牵动,云震顿时直冒冷汗,忍不住喊起痛来。

  雯儿大吃一惊,急急道:

  “哪里痛?”

  云震息道:

  “口…”

  雯儿赶忙撕开他的衣,但闻“拍”的一声轻响,衣襟之内掉落了一件东西,雯儿也不去看它,顺手拾起,揣在怀里,然后朝云震口望去,只见那口一片青紫,延至脐下,她又不觉眼圈一红,掉下泪来。

  大宝见到那伤势,忽然大叫道:

  “快,快!”

  他这“快”字,谁也不知他究竟指的什么,只见他两臂一张,俯下身躯,就想来抱云震。

  谷涛触及云震伤处,正在暗暗自责,见状喝道:

  “你干么?”

  大宝道:

  “俺抱云大哥到那水里泡一泡。”

  双手接过云震,云震又是一声惨呼,但他不管,转身就跑,一直往钟山东麓奔去。雯儿与谷涛虽已明白他的用意,却仍放心不下,也连忙站起身来,随后跟去。

  转过山麓,奔上山坡,来到半山一处山,那山极为深邃,七弯八拐,高高低低,光线甚是暗淡,勉强可以辨路。

  忽见大宝停下脚步,说道:

  “到啦!你们在这里候着。”

  撤步行去,转过一处拐角,霎时消失不见。

  雯儿本想跟去,却被谷涛拦住,轻轻地说了几句话,雯儿无可奈何,只得忍着子等候。

  不知早等待心焦,嫌时光过得太慢,抑是确实过了很久,总之两人俱已深感不耐,始才听见大宝叫唤道:

  “好啦!云大哥喊你们进来。”

  两人循着势走去,连拐两处拐角,突觉眼前一亮,原来仍是一处石

  那石纷垂,比外面暖和不少,入口不远,有一三尺大小,边沿参差不齐的小小池子,那池子水深仅有半尺光景,白,正是大宝提去的那种泉水。

  这时,云震已经苏醒,脸色大见好转,人也硬朗不少,他躺在小池边沿,身旁放着淋淋的内衣,见到两人进入石,立即焦急的问道:

  “两位可曾见到一只紫檀匣?”

  雯儿与谷涛同时一怔,一怔过后,雯儿随即想起地上拾起之物,赶忙由怀里掏出来,走向前去,问道:

  “是这只匣子吗?”

  云震吐了口气,连声道:

  “正是,正是。”

  伸手接了过去,不住地摩娑。

  雯儿在他身边坐下,关切地道:

  “你感觉伤势好些了吗?”

  云震心思旁属,两手仍在‮弄抚‬那只紫檀木匣,不经意的点了点头,漫声道:“好些了。”

  雯儿见他全神贯注在那紫檀木匣上,颇觉怪异问道:

  “这只木匣很贵重吗?”

  云震点点头,顿了一下,目光忽然凝注道:

  “雯妹,高洁做过的事,你可记得?”

  雯儿一愣,随即眨眨眼睛,将头一摇,道:

  “不记得,你怎么问起…”

  云震双目一瞌,喟叹声截断了雯儿话头,雯儿一惊,连忙问道:

  “怎么?是高洁做错事了吗?”

  云震睁开眼睛,无力的道:

  “那倒不是,我有一块玉符失落在高洁手里。”

  雯儿讶然道:

  “那也就是失落在我手里啦!”

  云震点头,又摇摇头,说道:

  “想来你是没有一点印象了。”

  雯儿焦急道:

  “你说说看,那是块什么玉符,我好好想一想。”

  云震也没有见过那块玉符,但他曾听裴大化讲过,于是瞑目想了一下,始道:

  “那块玉符是块碧绿晶莹的温玉,正面刻着—道符箓,背面刻着一个右手执剑,左手捏诀的老年人肖像,那玉符的形状大小,与这木匣的印痕一样。”

  揭开匣盖,将紫檀木匣交给雯儿。

  雯儿接过木匣,看看匣内黄绫上的长方形印痕,皱起眉头,仔细的想了又想,结果仍是想不起来,戚然道:

  “我不记得了,那玉符很重要吗?”

  云震黯然道:

  “很重要,但你记不起来也是枉然。”

  雯儿美目一转,道:

  “如果是我拿了,不在小瑶池,一定在金陵王府。”

  云震道:

  “在金陵王府。”

  雯儿问道:

  “你知道?”

  云震道:

  “数天前,你亲口告诉我的。”

  雯儿脸色顿时开朗,站起身来道:

  “我回去找。”

  谷涛听说她要“回去”赶忙附和道:

  “好,老朽陪小姐回去。”

  不料雯儿瞧着云震,忽又自言自语道:

  “唉!我现在怎么能走?”

  缓缓坐了下去,紧紧靠着云震,柔声道:

  “云哥哥,等你复原,我再去找那玉符,好吗?”

  这一起一落,不知包含几许情意,谷涛摇摇头,暗暗叹了口气,云震如非负伤在身,力不从心,早就一把将她搂住了。

  这时,云震心头思起伏,不回想着连串的遭遇。

  他心中暗想,雯儿对我情真意切,我如能与她双宿双飞,不问世事,隐居在那“小瑶池”

  中,该是何等幸福?可是…

  脑中闪过石可玉的倩影,眼前幻出一个娇如花的紫衣少女,又想起了王屋老人“太阳丹”以及对王屋老人许下的誓言,他摇了摇头,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定了定神,想起此身已非自己所有,一切恩怨俱由那玉符引起,追究底,总是那罗侯神君惹出了祸患,没有罗侯神君为害武林,玉符不会落在自己手上,以后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

  于是,他觉得找回玉符才是当前的急务,其他只有听其自然了。

  他抬起手臂,张开两掌,轻轻握着雯儿玉臂,静静地道:

  “雯儿,你放心,我已经大有起,连武功也没有失去。你去吧,那玉符对我实在太重要,你去找找看。”

  雯儿双肩动,忽然又下泪来。

  云震连忙安慰道:

  “雯妹,坚强些,别哭。你看…”

  他掀开盖在身上的衣服,指指膛,接道:

  “伤痕都退去了,这泉水对我大有裨益,肋骨已经不痛,你放心去吧,能否找到都赶快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雯儿见他腹之间的紫痕确已退去,始才幽幽道:

  “等我啊!”云震连连点头,道:

  “等你,一定等你,等你回来时,我怕已经纵跳自如,完全复原了。”

  雯儿破涕一笑,缓缓站起,道:

  “好!那你自己当心,不要急于运功,我走了。”

  娉娉婷婷,转身往前行去。

  谷涛见了,匆匆向云震摆摆手,说了一声“云公子保重”未等云震回答,他已急步跟了上去。

  雯儿走到转角处,忽又回过身来,殷殷道:

  “我就回来,你保重啊!”云震心头,不觉泛起一股辛酸的滋味,强作欢笑地向雯儿频频点头,却是说不出话来。

  雯儿走了,那大宝也好似失落了什么东西,痴痴地呆了半晌,如非云震喊他,不知还要愣立多久。

  他回过神来,只见云震眼角挂着泪痕,竟忘了问问云震喊他何事,反而诧异的“噫”了一声,疑道:

  “您也哭啦?”

  云震举手拭去泪痕,凄然道:

  “没有,眼睛有粒砂子,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大宝走了过去,却道:

  “怎样?您口当真不痛啦?”

  云震道:

  “隐隐有点痛,但不要紧。”

  大宝道:

  “俺说哩!你可得在这水里泡上三天三夜才不痛。那就别问了,伤好了再问。”

  掀开了覆盖的衣物,也不管云震意向如何,赤的,就将云震的上体浸在水里,又道:

  “最好喝上几口水,那会好得快些。”

  这可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云震无奈,索将肚子喝得的,闭上眼睛,听其自然,不久也就睡着了。

  等他醒来,已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大宝坐在水池边沿,愁眉苦脸默默地在那儿发怔。

  云震缓缓坐起,水声一响,那大宝顿时起立,喊道:

  “云大哥,俺饿啦!”

  云震微微一怔,暗道:这可怎么办?大宝就怕挨饿,饿是挨不得的。

  心念转动,目光瞥见自己的衣物,顿时有了主意,缓缓走出水池,在那衣物之内,摸出一块碎银,抛给大宝,道:

  “宝兄弟,你去买点东西裹腹吧!”

  大宝接过银子,立时眉开眼笑,道:

  “好!俺去去就来,您可不要出去啊!”云震点点头,大宝转身奔去,霎时就不见了。

  深山,寂无一人,赤身体,本也无关紧要,但云震幼承母教,知书识礼,适才为大宝充饥事分了心神,未曾注意及此,这时大宝的问题已经解决,方知自己身无寸褛,礼教所及,令他急急穿上衣,扎束停当。

  他定下神来,忽然心头一动,暗道:我手脚俐落,不觉痛楚,伤势莫非已经好了?

  一念及此,连忙盘膝坐下,运功一试,果然觉得伤势已经好了大半,非但五脏已经归位,肋骨已经复原,并且可以运功行气,气行百,只是不及以往舒畅罢了。

  他心头大喜,顿时运起“六丁抱一大法”反复施行,不多时,已觉灵台如镜,澄明一片,渐渐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这一入定,又不知过了多久,等他醒来,只觉目力大增,浑身精力充沛,那伤势不但霍然痊愈,更觉内力澎湃,举步轻灵,一身功力,比之未负伤以前,反而越发进了。

  他一面自欣自,一面向四周望去,忽然心头一震,暗暗忖道:雯儿呢?怎么还没有回来?继而又想到牛大宝,牛大宝居然也没有回来。

  身在山,不见阳光,不知时刻,但想来时刻必已过去了很久,两人均未回来,云震不觉暗暗有点着急了。

  他本想出去看看,转念一想,两人回来,必会找来原处,自己路径不,不知此是否另有岔路,如果另有岔路,走岔了,两头错过,那更麻烦。于是,他在那错纵零的钟之间转来转去,

  藉以排遣心头的烦恼。

  不料那些钟大同小异,稍不留神,竟已远离了原来的那间山,等他发觉有异时,已经失了方向。

  这时,他内心颇为着急,愈急愈是找不到原来那间山,无可奈何,只得强耐心神,暗暗忖道:这样不是办法,想这山并无窒息之感,必是另有一二处出口,我何不认定一个方向往前走,先找到出口,离开此,再设法找那原先入口之处,说不定雯儿与大宝,正在那里等我哩!

  他这样一想,心神顿时镇静下来,头脑也冷静了。

  只见他伸出右手食指,先在口内沾上唾沫,再将食指竖在空中,然后微一凝神,认定了方向,毫不犹豫的向右折转,往前走去。

  原来他这一举动,乃是在测定风向。风由何方吹来,那方必有出口。他手指沾上唾沫,竖在风中,虽是微微一点风,那风吹在手指上,也会有种清凉的感觉,他就可以知道风向,找到出口之处了。

  他一路行去,不时用同样的法子试验风的来处,然后往那风的来处走去,这样走走停停,约莫走了顿饭光景,果然被他找到出口,离开了山

  这时,已西斜,正是申酉之。从那迸的晚霞推知,眼下云震所在之地,正是钟山东北。

  但那出口并非原先入处,也不见雯儿与大宝,云震站在口,目光四扫,忽然神色一怔,竟而呆了。

  原来此处并无通路,四周都是绝壁,那绝壁削立如刀,除了茸茸蓑草,连一棵拇指细的小树也不见,可说是壁立千仞,滑不留足,想离去,翅难飞。

  云震痴痴想道:这腹错综杂,想要找回原处,怕是不易,我隐约记得,来时似在东方,何不由此地往东爬去,也许可以找到原来入口之处,想这绝壁,横行不过百十来丈,虽然艰难,总比在那山里转来转去好。

  他是个坚毅无比的人,艰难阻不住他,这样一想,立时付诸行动,他手足并用,尽量提气轻身,藉那蓑草微弱之力,缓缓朝右方爬行过去。

  他此时内力充沛,身轻如燕,那绝壁总有些微凹凸不平之处,爬行虽然费时耗力,倒也并不过份困难。

  慢慢地,山势内折,云震爬到那转折之处,不觉心头大震,顿时浑身无力,手足酸软,暗暗叫了一声:

  “苦也!”

  原来那转折之处,异常尖锐,内折八十余度,是个断口。

  再前进殊不可能,后退谈何容易,同时天色也渐渐地暗了。

  正当他进退两难之际,忽听一个声音高呼道:

  “小友,努力!往下溜,下面有山藤,那山藤就在你的脚下,抓住山藤就可以困了,听到没有?小心啊!千万啊!千万不要气。”

  云震怎会气,他虽然见不到人,但却如言慢慢地往下溜去,溜去…

  要知以云震目下的功力,若是施展“壁虎游墙”一类功夫通过这片绝壁,那就不会消耗过多的真力,因为这类功夫,可凭丹田一口真气,将身体附着于绝壁之上,然后慢慢移动,无奈这片绝壁,长满了茸茸衰草,那些衰草轻浮松动,随风飘,并非坚硬之物,根本不易着力,云震在那不易着力的衰草上爬行,自然倍觉吃力劳累了。

  他慢慢往下溜,不敢掉以轻心,终于,他抓住了那山藤,藉着那山藤之力,降落地面,已累得满头大汗。

  只听原先那个声音扬声赞道:

  “难得!难得!小友这边来。”

  云震转过身子,顺着音源望去,只见远处小丘上站着一位锦袍福履,长须飘拂的老者,那老者正在向他招手,心知必是刚才指示自己如何行动的人,赶忙走向前去,抱拳为礼道:

  “多谢老丈…”

  话声倏顿,目光发直,忽然望着那老者发起怔来。

  原来那人并未衰老,颔下那五咎长须乌黑光亮,年纪也不过四十三四,所谓“老”那是“长须飘拂”予人的错觉,云震话声倏顿,正是觉得“老丈”的称谓实是不当,但在注目凝视之下,不由得真正的愣住了。

  只见他眉似卧虫,目若朗星,鼻如悬胆,口脸方正,那伟岸秀逸的体型,乍看风倜傥,洒不群,隐隐似有王者之气,细看之下,则又觉神光湛然,道气氤氲,眉宇之间,一片出尘脱俗的和熙之相,令人一见肃然起敬。

  云震暗暗忖道:这就奇了?王者威严,道者清虚,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这两种气质绝少有人同时具备,面前这位先生居然兼而有之,看来是位绝世高人了!

  忖念中,锦袍人呵呵笑道:

  “不谢,不谢,小友相貌不俗,怎得也落言诠了?”

  话声一笑而顿,忽又接道:

  “寒夜客来茶当酒,我这蜗居之地,与外界隔绝,难得有小友这般人来,走!到我那蜗居喝杯茶去。”

  话声一歇,转身行去,就像断定云震必会随他前去一般,确是洒不羁,隐隐之中,仿佛自信得很。

  云震微微一怔,暗暗忖道:

  世外高人,大半不喜俗套,莫要真的落了言诠,辜负他一片盛情。当下撒开步子,随后行去。

  转过小丘,面前是一座茅亭,登上茅亭,锦袍人止住脚步,举手朝四下一指,目注云震,笑道:

  “小友你看,我这蜗居,可算得与世隔绝了么?”

  云震又是一怔,暗道:怪事!这人风标绝世,气度清高,何以言语之中,隐隐有股抑郁之气?

  当下不及细忖,举目朝四周望去,但见眼前花木扶疏,暗香扑鼻,一栋茅屋,建筑在山脚之下,一泓滟漩的泉水,袅袅东来,绕过茅屋,泻落在左侧深渊之中,右侧就是刚才来路,那里是一片断崖形的绝涧,涧深不知几许。

  这地方长宽不足十亩,三面是高不可仰的绝壁,一面是不测深浅的断崖,当真飞鸟不渡,猿猴难登,称得上是块绝地,云震不觉看得呆了,愣愣地无言以对。

  锦袍人又是哈哈一笑,道:

  “小友见到这片绝地,莫非怀疑食衣之物从何而来?”

  云震被人猜破心事,脸色微红,躬身道:

  “先生乃世外高人,衣食之需,应该必自有来处,小子愚昧,的是不解个中的玄妙。”

  他见锦袍人年纪不大,连忙改口称呼“先生”

  锦袍人敞声一笑,不置可否,道:

  “世事若谜,不解者何止一二,看!堃儿见已经燃上灯了,咱们走。”

  拉着云震,就往花径中走去。

  云震抬目一看,果见茅屋之内已经燃起灯亮,当下不再言语,任由锦袍人携同而行,须臾走出花径,登上阶台,进入了茅屋之中。

  这是一栋三间茅屋,屋内点尘不染,一切家具俱是竹子制成,两人进入茅屋,立时有个十二三岁的白衣童子了过来,那白衣童子乍见云震,不觉怔了一怔。

  锦袍人举手一挥,道:

  “堃儿沏茶,令晚有客,多准备一点饭菜。”

  白衣童子应了声“是”转身往后堂行去,但却忍不住又向云震瞧了一眼,好似此处来客;乃是少有的事。

  锦袍人又道:

  “小友请坐,我暂时告便,回头再与小友畅叙。”

  云震连忙道:

  “先生请便。”

  躬身相送,俟那锦袍人进入右边卧室,始才坐下。

  云震游目四顾,只见正中有张竹榻,榻前一具偌大瑶琴,两侧是几张竹几竹椅,手边竹几上,尚有两盒棋子,一副棋盘,四壁挂着几幅泼墨字画,那些字画笔力苍劲,形意古朴,显然都是名家手笔,但他瞧来瞧去,却将目光落在中堂一幅狂草之上,不再稍瞬。但见那幅中堂写着:

  “心安身自安,身安心自宽;

  身与心俱宽,何事能相干?

  谁谓一身小?其安若泰山:

  谁谓一室小?宽为天地间。

  安分身无辱,知几心自闲;

  虽居尘世上,却是出人间。”

  下款落的是“容园隐士识”五字。

  云震一面瞧着,一面默默了几遍,不赏不已,暗暗忖道:是极!为人处世,若能知几而安,虽居尘世,又与出世何异?不但这斗室可比天地,就是生死荣辱,也不能动我之心,移我之志了。

  想到这里,倏然眉飞舞,好像另有所得,竟然自言自语的睁哦出声,道:

  “藏芥子于六合之内,其亦小乎?展心志于天地以外,斯为大矣!”

  两眼一阉,笑容渐渐敛起,竟在那竹椅之上运起功来。

  听到云震哦之声,那锦袍人随即走出卧室。

  他这时穿一身蜀锦便服,神态更见和穆,一眼望见云震瞑目运功,微一凝视,不觉双眉一蹙,轻声自语道:

  “这孩子聪明过人,但却太无心机了!”

  自语声中悄悄走去竹榻坐下,神色肃穆,两眼紧紧盯着云震,似在为云震权充护法。

  移时,白衣童子端上茗茶,一见两人神韵内仪之状,随即又退了回去,不敢弄出些微声响。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云震始才从入定中醒来。

  那锦袍人当即含笑道:

  “恭喜!恭喜!小友的造诣又进一层了。”

  云震先是一怔,随即恍然而悟,脸色一红,抱拳道:

  “小子无状,又劳先生费神了。”

  锦袍人笑道:

  “说不上费神,小友想必饿了,咱们后堂用饭去。”

  起身下榻,领先走去后堂,云震也不客套,随后跟了过去,那白衣童子甚是乖巧,这时饭菜早已备好,两人分宾主落坐,彼此好似多年老友,一面用饭,一面交谈,气氛极为融洽。

  只听锦袍人问道:

  “小友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云震应道:

  “小子荆州人氏,姓云,单名一个震字。”

  锦袍人又道:

  “云小友一身造诣非凡,不知令师是哪一位?”

  云震微一犹豫,随即坦然道:

  “小子艺出太乙门下,却谈不上造诣二字。”

  锦袍人“哦”了一声,道:

  “难怪!难怪!原来是苏真人门下高弟。”

  云震心头一动,暗道:他是武林中人,已可断定,但他识得苏老前辈,想来必是极顶高手,但不知是哪一位?

  心中在想,口中说道:

  “先生原来也是武林中人,小子无状,请问…”

  他话未说完,锦袍人已经哈哈笑道:

  “算得,算不得,哈哈!如今确是算不得了。”

  云震疑云重重,暗暗忖道:这位先生容光焕发,道气盎然,何以言语之间,每多感触,难道隐迹于此,并非出于自愿么?但他举手投足,隐含大度,衣着习,又似出身富豪之家,隐迹如非自愿,怎能深得清虚无为的个中三味?

  他心中好奇,脑中转念,忽然微微一笑,道:

  “请问先生,书写这幅中堂的‘容园隐士’,不知是何许人?”

  锦袍人先是一怔,继而捋须大笑道:

  “云小友果然聪明,你是想问我往日的姓名吧?”

  云震的心事为人猜透,脸色微红,但却越发好奇,当下容颜一整,道:

  “小子放肆…”

  锦袍人含笑摆手道:

  “又落言诠了!张三李四,不过人之代号而已,目下我就叫‘容园隐士’,往日一切,何必再去提它?”

  云震频频颔首道:

  “多谢先生教遵,但小子仍有一事不明,就像此处明明是块绝地,先生却为它取名‘容园’,与那‘综穷名实’之义,岂不相违了?”

  “容园隐士”神色一震,随即肃穆的道:

  “云小友确想知道么?”

  云震看他神情肃穆,突然感到此问大是不该,惶然道:

  “小子错了,先生不说也罢!”

  “容园隐士”忽又笑道:

  “云小友年纪虽小,却能通达人情,实为难得,但我心磊落,并无不可对人言讲之事,云小友倒是真的错了。”

  云震连忙整容道:

  “既然如此,小子承教。”

  容园隐土微笑道:

  “急也不在一时,我有几句话想先问问你,不知你肯不肯据实回答?”——

  xmwjw扫描,一剑小天下OCR,独家连载  Www.3MaoXS.cOM 
上一章   河岳点将录   下一章 ( → )
三毛小说网为您推荐最新最好看的河岳点将录免费阅读,您可以方便的进行河岳点将录最新章节免费在线阅读。看河岳点将录免费阅读,就上三毛小说网。致力最快速更新河岳点将录的最新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小说阅读网。